谈起自己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齐穆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作为皇子，他深深地知道，各个诸侯王为了大雍帝国的创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诸侯王手中都握有重兵和巨额的财富，已经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如果不铲除，势必养痈成患，危害天下。
只不过，各诸侯王族和帝国皇族相互通婚，联络有亲，血脉上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分割。伤害着对方的时候，其实，也就是在伤害着自己。
这个时候的齐穆，眼神有些飘忽，像是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又像是在追忆着什么，竟是带着淡淡的寂寥。
裴若华一时没有觉察到他的心绪，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晋王殿下，你在裴府应该是有眼线的吧？”
闻言，齐穆收敛心神，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样子，挑眉道：
“确实是有。”
“那么苏姨娘，你了解多少？”
裴若华看着他，问道。
齐穆的眉头有些皱起。
“临安侯的宠妾，而且，和裴觉弘有私情。”
裴若华沉淀下声音。
“就这些？”
齐穆想了想。
“就这些了。”
裴若华的眉头是越皱越紧，齐穆的眼线也太不给力了，这些消息基本没什么用啊。
“怎么，你怀疑她……”
潜伏在裴府的眼线送回来的消息，苏姨娘就是个水性杨花，以色侍人的女子，偏偏临安侯和裴觉弘父子对她迷恋得很，但这毕竟是后宅阴私，所以齐穆对她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裴若华抿着唇，接口道：
“我怀疑她和天阳宫有关。”
如果苏姨娘和天阳宫有关，那么也就意味着她有很大可能，是宋国的后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陛下可以对四国后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临安侯府藏匿四国后人就会被视为同伙叛逆。无论裴家对此知情还是不知情，肯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齐穆沉吟了片刻，道：
“就算杀手是天阳宫铁石堂的人，是受苏姨娘的指使，也不能确定她就是跟天阳宫有关。兴许，杀手是被钱财收买的呢？
你的怀疑，是否有依据？”
话虽如此，齐穆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的，苏姨娘身为临安侯的妾室，照理说和未出嫁的侯府姑娘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为何非要盯着裴若华不放，心心念念想要置她于死地？
他的眸光冷凝，像是一只危险的猎豹，衡量着恰当的时机，冷酷无情地撕裂对手的喉咙，不会有一丝犹豫。
裴若华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只是我的直觉。”
她在裴府的得用的人就那么几个，就算是心有怀疑，想要去查证，也没有办法。
齐穆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心念微转，便道：
“我派两个亲卫过来，供你调遣。”
裴觉弘是吴王齐衡的左膀右臂，他一直想从裴府这里抓住裴觉弘的把柄，进而削弱吴王的力量。
裴若华视裴觉弘为仇敌，在这一点上，他和裴若华的利益是一致的。
除此之外，这也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现在的裴若华，已经有了让他重视几分的本钱，何况死而复生的好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临到她的身上。
裴若华轻吁了一口气，眸光含笑。
“这再好不过了。”
能成为齐穆的亲卫，绝非泛泛之辈。她没想到竟能得到齐穆这样大的帮助。
她的笑容如同春花初绽，仿佛点亮了暗色，齐穆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轻快起来，抿了抿唇，面上跃出一股笑意。
“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无论你查出来什么结果，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是自然。”
裴若华笑道。
就算自己不告诉他，他的两名亲卫难道就是不会吭声的木桩子么？
“对了……”
齐穆眸光微微一凝，说道：
“往后你若是有事找我，可以让我的人代为通传。如果遇上了特殊情况，可以让你的婢女到清泉街福来银楼，找陆掌柜便可，那里是我的产业。”
饶是裴若华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也听说过福来银楼的鼎鼎大名，它的分号遍布各大雍帝国的市镇与大商埠，出品的饰物，器皿做工讲究，设计精美，富丽堂皇，极为受达官贵人的追捧，尤其是闺中的姑娘们，更以拥有一整套福来银楼的头面为荣。
只是齐穆为何要对她说这话？
裴若华想了想，道：
“可是水芹前往晋王府那时出了问题？”
齐穆点点头。
“你的婢女已经很谨慎了，不过还是被人盯上了。不是什么大事，长风已经将盯梢那人处理了。”
裴若华眼神骤然冰冷，事情越发的有意思了，想她一个废柴庶女，何德何能得到这种关照，里头的瓜葛，只怕不简单呐。
“盯梢那人受谁的指使？”
齐穆沉声道：
“没问出来。长风和那人一交上手，那人见敌不过，就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尽了。”
宁死也不愿泄露身份么？
裴若华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方才应道：
“我知道了。”
月夜寂寥的夜晚，本应该了却尘世的纷争，无奈寂寥之下的暗涌，却似乎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裴若华好似想起了什么，一双眸子深邃如水。
“南台山无忧观后山的那片桃花林，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她一直记忆深刻，尤其李寒川，和裴觉弘，苏姨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裴若华不提起这个倒还好，一提起来，齐穆心中便升起了一股郁气。从裴若华那里得到有关桃花林的线索之后，他便派长风和雷动亲自去跟进，只是两人带着手下得力的干将，几乎将那桃花林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裴若华所说的那一处峡谷。
若不是雷动亲眼见识过桃花林诡异，并且和李寒川交过手，齐穆真要怀疑她是不是在信口开河。
“那片桃花林只是一片桃花林，里头什么都没有。”
裴若华对齐穆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就连她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当时的情景很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