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齐穆没想到,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是拎不清,李寒川这么个人,口蜜腹剑,面慈心黑,有什么撒不开手的?面对危险时,她竟能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
齐穆对裴若华有欣赏之心,何况她也曾帮助过他和玄武卫,于情于理,齐穆不愿与她为敌,所以便漏夜跑来了她的闺房里,敲打敲打她一番。
“你今日去了无忧观?”
齐穆深深的注视着裴若华,沉声问道。
裴若华点点头,应道:
“母亲带我到无忧观祈福。”
齐穆接口:
“在无忧观遇上了什么人?”
裴若华笑道:
“在道观里的自然是道人和信士了。”
齐穆瞪了裴若华一眼。
“我说的,不是道人和信士,而是特别的人。”
裴若华秀眉微蹙,茫然反问道:
“特别的人?是谁?我不记得了。”
她在撒谎!
她明明认出了雷动是他的人,所以才示意雷动离开,但此时却又顾左右而言他。
齐穆眸光一沉。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本王便帮你回忆。无忧观后山,有一片桃花林,你往那儿去了一趟。”
裴若华愣愣地听着齐穆说话,两眼微睁,她知道自己缺失了一些记忆,也是相当的困惑。
无奈左想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待到齐穆语毕,裴若华摇头叹息道:
“我是真不记得了。”
齐穆见她依旧不松口,不禁有些生气,冷笑道:
“不记得别人也就罢了,连李寒川也不记得么?”
李寒川三个字,就好似一道闪电,骤然间劈向漆黑的夜空,裴若华感觉额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样,一松一紧的,疼痛起来。
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幕幕淡淡的影像,却又仿佛是轻烟,虚无缥缈得总也抓不住。
“我玄武卫盯上的人,你保得住他一次,保不住他两次!”
齐穆慢慢的说了一句。
裴若华两眼发直,身体一软,乏力的倒进一张圈椅里。
她的表现,齐穆理解为对李寒川的担忧,声音越发冷厉:
“李寒川不是好人!”
她当然知道李寒川不是好人。
这是原主用生命和血泪得到的结论。
“没出息!李寒川就这么让你放不下?”
齐穆说话的时候,沉沉的往前迈了两步。
若是她执迷不悟,非要和李寒川一处,那么将来,也怨不得他了。毕竟,他的耐心是有限的。
裴若华脸色苍白,身子微颤,不知为什么,只要听到李寒川的名字,她的头就疼得越发厉害。
她双手撑着圈椅扶手,想要站起身来,无奈头昏眼花,竟跌落在地,“砰”的一响,膝盖撞在椅子上,痛得她直抽气。
“别再提这个人。”
齐穆终于发现了裴若华的异样,他疾步上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怎么了?”
裴若华有些虚弱的抬起了手,捂住了抽痛的太阳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我没事儿。”
齐穆皱眉,清隽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回想起裴若华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难道雷动离开之后,在那片桃花林里,又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必定跟李寒川有关!
他蹲下身,微仰着头看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姑娘,李寒川,他做了什么?”
“轰——”
一道白光从她脑海里闪过,划过闪亮的轨迹,然后,绽开,绽开,越来越大,绽放出大小不一的光斑。
裴若华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痛苦的时刻,头痛欲裂的同时,疼痛蔓延到了眼睛,鼻子,耳朵,牙根,甚至有剧烈耳鸣,恶心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铁棍,从头顶插进来了,脑海里到处起了火,从五官里喷出去,简直是生不如死。
后来,裴若华才知道,这是凝神诀的反噬。
当婀娜女子对她施术之时,她以凝神诀保护自己的一点神智,她的精神力很强大,然而受到了毒雾的侵袭,已是落了下风,不是婀娜女子的对手,凝神诀被压制,最终反噬自身。
“啊——”
裴若华痛苦的尖叫出声。
看裴若华对“李寒川”三个字反应这么大,齐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三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齐穆沉声问道。
“我头疼……”
脑袋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齐穆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裴若华的脑袋,又扣住她的脉搏,他眉峰紧拧,心中纳罕,她没有外伤,又不像是中毒,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痛起来?
裴若华疼得嘴唇都咬出血了,她拽紧拳头,疯了一般狠狠地往自己头上砸去,似乎制造痛苦就能压制另一种痛苦。
齐穆连忙展开双臂,环住她的肩膀,力度适中,足以让裴若华无法动弹,以免她对自己造成伤害。
“三姑娘,你冷静些。”
齐穆附在她耳旁说道。
裴若华疼得脸色发白,她喘着粗气,紧紧地拽着齐穆的手臂,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微温的泪水从眸子里不断溢出。
“头疼……我的头好疼……”
她的精神力像是大厦将倾,已经无法支撑,那种萎靡让她看起来像是被雨打凋零的白色鸢尾花。
“救我……”
裴若华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眼神是慌乱的、胆怯的,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凝望着他。
脸色黯淡,眼下发青,因着哭泣,连脸部的轮廓也变得有些浮肿。就是这样一张已经称不上美丽的脸,看起来却又可怜又无奈,让齐穆心头一颤,久久地移不开眼睛。
滚烫的泪水灼痛了他的手心。
再这样下去,她会崩溃。
齐穆凝视着臂弯里的裴若华,心中生起了一股焦躁,李寒川也不知使了什么邪法,令裴若华这般痛苦。
想了想,他抬手,贴在她的后颈处,催动真气,自大椎穴将柔和精纯的内力灌入。
裴若华只觉得身体被一股暖流所包围,随着齐穆内力的不断灌入,仿佛从高山之中奔流而来的凶猛的溪浪潮,一浪胜过一浪。
经脉好似被撑开,鼓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