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整天有忙不完的事。
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班主任叫家长想要谈话，父母却忙着给弟弟选小学。
他们说，私立小学虽然学费贵，但可以给耀天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
说养我的时候没有那个条件，如今有能力了，自然要给弟弟最好的。
一连几个电话打不通，班主任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
“佳楠啊......”
我收紧手，大概又是那一套说教吧。
“你的父母每天早出晚归，都是为了你。”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成绩，对得起他们吗？”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老师这样说过。
他们都说我是在找借口，说我不努力。
作业写不完就是态度不端正。
我说我要照顾弟弟，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小孩怎么会带孩子，周佳楠。”
“学习成绩差都还能补救，你要是撒谎，就是品行不端。”
“我希望你这几天回家好好反思反思。”
我不知道他们要我反思什么。
我每天回家都要洗衣服。
为什么天天洗。
因为耀天调皮，平时打打闹闹难免弄脏衣服。
为什么是我洗。
因为妈妈说，“佳楠啊，你平时最听话了。”
“你要是心疼妈妈，就帮帮我好吗？”
可我明明看到妈妈躺在床上刷视频，弟弟故意把饮料弄撒，蹭了一身。
好像只有我活得很累。
脑中的弦越绷越紧。
几近断裂。
班主任的声音响起。
“以后放学后你就来办公室吧。”
“我给你补习。”
“你很聪明，努努力的话一定可以上个好的高中。”
我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
我来帮你。
也许是我的反应太过明显，班主任笑了笑，神情温柔。
“我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
“你所面临的困境我都明白。”
她顿了顿，接着道。
”佳楠啊……你是个好孩子呢。”
那些无处诉说的委屈突然有了宣泄口。
泪水滴落在手心，无比滚烫。
“老师，我……”
我开口，声音颤抖。
这些年来我真的很孤独。
所有人都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爸爸说学习这么差，读书也没用。
妈妈说你先放下手头上的作业，帮帮我。
弟弟说你本来就该照顾我。
不堪的记忆一涌而上。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失声痛哭。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圈进其中。
班主任将我抱住，摸着我的脑袋。
“没事了，都没事了。”
“还有我在呢。”
6
父母忙着给弟弟打点关系，忙着请各种领导吃饭。
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回家的时间变晚。
我心想，他们三个在外大鱼大肉挺好，不用我围着锅炉做饭，也不用担心弟弟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终于可以把时间留给自己，全身心的投入题海。
一道道完成题目，一点点靠近未来。
在班主任的教导之下，我的成绩在二次模考中显著提升。
进步之快让同学惊讶。
他们围着我，好奇地询问。
“周佳楠，你怎么这么厉害。”
“你中考说不定真的能考上一中。”
班主任站在门口，含笑看着我。
我回以一个同样温暖的微笑。
心里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将我拉出泥沼，给我力量。
谢谢你那天的宽容和理解。
中考结束那天，身边来接考生的都是他们的父母。
只有我是班主任来接。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比别人差。
班主任给我的爱不比父母少。
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握着我的手心里满是汗。
“发挥得怎么样？”
“题不难吧。”
看到她这样为我紧张，心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原来真的有人，会牵挂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主动张开手抱住班主任，“一切顺利。”
班主任身形一僵，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顺利就好。”
……
成功考入一中的消息传遍街坊。
邻居看到妈妈，笑着上前祝贺。
“恭喜啊，你们佳楠真争气。”
我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脸上扬起笑来。
妈妈难得牵着我的手，谦虚道。
“哪里的话。这孩子从小学习就不怎么样。”
“我也没想到佳楠的运气这么好。”
心狠狠一沉。
她一开口就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认为我只不过是碰巧。
邻居脸上的笑容一僵。
妈妈还在说，“这些天忙着给耀天报学校，连佳楠要中考这事都忘了。”
“你都不知道小孩子现在上学有多难。我们前前后后找了四五个人才办妥……”
邻居看向我，我看出其中的怜悯。
我忽地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为什么总是这样。
无论话题是什么，最后总能拐到弟弟身上。
为什么我的失败被骂作不努力，成功被当作凑巧。
为什么他们的眼里只有弟弟。
“耀天年纪还小，我们俩决定每天都送他上下学，这样也安全些。”
邻居终于看不下去，“可我记得佳楠像耀天这么大的时候，一直都是独自上学啊。”
妈妈一顿，“那时候耀天刚出生，我们怎么能放心离开他。”
“况且佳楠从小就独立……”
“不是的。”
我开口打断妈妈的话。
妈妈脸上的笑容不减，偏头看向我。
只有我知道，与她相握的左手被捏得生疼。
我面色平静，“考上一中是我努力的结果。”
“不是什么运气。之前学习差是因为你们总是把弟弟扔给我。”
“我每天除了照顾他吃喝，还要哄他睡觉，没时间学习成绩怎么可能会好。”
“我也并不独立，只是每次要求你来接我的时候，你总说没时间。”
“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佳楠！”
妈妈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她拔高声音，拽着我离开。
“走，回家吃饭。”
7
我以为妈妈又会像往常一样，揪着我的耳朵骂个不停。
可她什么也没说，反倒做了一桌我爱吃的菜。
我坐在饭桌前，没有动筷子。
妈妈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和你爸确实因为你弟弟的事忽略了你。”
“但你也不要怨我们。”
“我们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能有个好的将来。”
“你弟弟小，我们多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你以后工作有能力了，也要多多帮衬着他。这样我和你爸才能放心。”
我抬眼看她，一字一句纠正道。
“你们这么辛苦，是为了他。”
“不是为了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早就知道在他们心里弟弟要比我更加重要。
明明早就已经决定不再为他们感到难过，
心里却不停翻涌着悲伤。
眼前闪过妈妈谈及弟弟时的笑脸。
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
连呼吸都觉得疼。
妈妈脸色一僵，吸了口气。
“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你也是我的孩子啊。”
一贯苛刻的妈妈终于开始打感情牌，我却感受不到任何母爱。
直觉告诉我，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我没说话。
饭桌上的菜一点点变凉，最终凉透。
直到爸爸带着耀天回来。
沉默被打破。
爸爸偏头看过来，无比自然道，“你们俩聊得怎么样了？”
“什么？”
我回头望向爸爸。
“什么事？”
爸爸“哦”了一声，换上拖鞋。
“你妈没说吗？耀天长大了，闹着要自己睡一个屋。”
“我和你妈一商量，决定让他睡你那间。”
“我打听过了，虽然咱家离学校比较近，但也是可以办理住宿的。”
我不可置信回头望向妈妈，妈妈罕见的避开我的眼神。
家离学校明明自己不到十分钟就可以走到。
为什么仅凭弟弟的一个念头就可以把我赶走。
为什么他们可以三言两语把我的房间给弟弟。
耀天拿着新买的玩具飞机在我眼前晃悠，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砸在了我的额头上。
大脑一片空白，我抬手捂住，看到指尖的血迹。
为什么啊。
为什么偏偏是我经历这一切。
鲜血混着泪水糊了满脸。
妈妈将耀天护在身后，她的嘴张张合合。
过了好久我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佳楠，你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8
我还是答应了办理住宿。
不过是为了减少和他们一家三口过多接触。
他们相亲相爱的嘴脸太恶心。
多看一眼都会让我反胃。
妈妈贴心地为我包扎伤口，罪魁祸首看着电视，笑得前仰后合。
“把怪物都赶出去。”
“哈哈哈滚出去。”
我盯着弟弟的背影，心中忽地冒上一股火。
也许是目光太过锐利。
妈妈发现了我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挡住我的视线，露出温柔的笑。
“佳楠啊，弟弟还小，不懂事。”
“你别往心里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垂下眼。
“嗯。”
父母对弟弟的偏袒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
这一刻，我对虚假的亲情彻底失望。
我下定决心，不会再对父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要做的，就是高中三年好好学习。
彻底摆脱这个家。
没有繁琐的家务事干扰，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学习。
虽然考上了一中，我的基础还是比不过同班同学。
为了弥补差距，我每节课后都会去办公室向老师请教习题。
晚上回到宿舍，还会做练习册巩固。
学校对住宿生的管理制度是两周一回家。
但我从来不会回去，因为我知道那里不是我的家。
耀天才是他们的孩子。
我的角色最多算保姆。
洗衣做饭，拖地擦碗。
没有人会在乎我在学校过得好不好，成绩怎么样，住宿习不习惯。
他们眼里只有耀天。
每次室友们兴冲冲收拾东西回家时，我都会抱着课本安静离开。
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好说，“下一次回去。”
等到了下一次，再说又一个下一次。
室友陈乔对我拼命三郎式学习劲头充满好奇心。
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悄悄凑上来。
“周佳楠，你不会累的吗？”
我一顿，抬头望向她。
“还好吧。”
“咖啡提神效果不错。”
多做一道题，就会离他们更远一步。
多做一道题，属于我的未来就会更近一步。
我必须努力。
耳边不停响起爸爸的声音。
“哦，耀天想住你的房间。”
“你就住校吧。”
随意的语气，理所当然的态度。
弟弟笑嘻嘻的表情。
我握紧拳头。
......
三年一晃而过。
这些年他们忙着培养耀天的兴趣爱好。
各种班报了个遍，说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只要耀天以后有出息，花多少钱也无所谓。
我想起曾经站在舞蹈班前，妈妈拉着我的手快速走开。
“这种班都是骗钱。”
“扭两下谁不会，还要花钱学。”
“真是想赚钱想疯了。”
现在他们倒是舍得砸钱了，只是耀天并不是好苗子。
不感兴趣的学一点就喊累。
感兴趣的没有悟性，勉强学个皮毛。
根本拿不出手。
十几万砸下去，耀天依然是什么也不会。
脾气反倒越来越大。
高考前学校提前放假让我们调整状态。
到家时，耀天不知在因为什么发火，扯着妈妈的头发。
“我不去，我要玩游戏。”
“手机给我！”耀天抓起手边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渣飞溅到我脚边。
妈妈手上满是抓痕，却还是好声好气哄道。
“你先松手好不好，妈妈疼。”
耀天变本加厉，狠狠一拽。
“那还不赶紧把手机给我。”
“什么破兴趣班，要去你自己去。”
妈妈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看到我时像是看到了救星。
“佳楠，你快来劝劝你弟弟，让他松手。”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妈妈又一次催促道，“佳楠！快想办法让弟弟松手。”
我站在她面前，“好。”
接着高高抬起手，在他的目光中。
狠狠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我用了十足的劲，带着三年前被迫离开的怒火。
“耀天听话，松开妈妈的头发好不好？”
我弯下腰，笑得温柔。
不达眼底。
9
耳边终于清静。
耀天一愣，他大概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人敢打他。
自己明明是家里的皇帝。
妈妈只能说软话哄着自己。
爸爸有求必应，从来都是笑脸。
我直直地望着他，笑容不减。
“耀天。”
他眼里满是恐惧，终于松开手，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喊声充斥在整个房间。
妈妈一把将我推开，“你疯了吗？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打他？”
她满眼疼惜，一边摸着一边吹，“不疼不疼，妈妈在呢。”
“姐姐太坏了，是她的错啊。”
耀天哭着指向我，口齿不清道。
“打她。”
妈妈应着，“好，打姐姐给你出气。”
她抄起一旁的戒尺，抬头看向我。
“手伸出来。”
原来戒尺一直在她手边。
我记得小时候犯错的时候妈妈总会毫不留情。
打得我手心通红，连笔也握不住。
弟弟把妈妈伤成那样，她为什么不像从前教训我那样教训他。
还是说。
戒尺只会落在我身上。
从以前，到现在。
挨打的都只会是我。
我对上妈妈的视线，“不是你要我帮你吗？”
妈妈皱眉，“谁要你打他了。孩子那么小，打了会有心理阴影。”
“对他性格造成影响了该怎么办。”
我忽然笑了起来。
什么啊。
原来你一直知道啊。
正确教育孩子的方式。
耀天的哭声越来越大。
妈妈手中戒尺狠狠落下。
这一次，我握住她的手腕。
戒尺停在空中。
我收紧手，看到妈妈眼底的痛楚。
“佳楠，赶紧松手，你长本事了是吗？”
她喊道，可惜我已经不会被唬住。
“妈妈啊，你怎么总以为我还是个任人拿捏的小孩。”
我掰开她的手指，拿走戒尺。
她怒目圆瞪，恐吓道，“佳楠，你敢！”
象征威严的戒尺断成两半，掉落在地。
我踩在残缺的戒尺上，轻笑起来。
“怎么不敢。”
10
三年不舍昼夜的努力迎来了最好的答案。
我如愿以偿考入S大，被最向往的法学专业录取。
可家里并没有任何人祝贺我。
只有初中时期的班主任给我发来消息。
“我就说你能行。”
“佳楠，恭喜你开启一段新生活。”
字句中浓浓的牵挂与欣慰快要溢出屏幕。
我不由自主弯起嘴角。
终于意识到。
没有父母的爱。
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直到去学校那天，妈妈还在怪我打了弟弟。
“一个S大而已，又不是多好的学校，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比起这个你还是想想你弟要是因为那一巴掌记恨上你该怎么办吧。”
“要我说你就别浪费那时间，早早在社会上物色好对象，一毕业就结婚，到时候帮衬弟弟，说不定可以缓和关系。”
我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耀天不知道弄洒了什么，一个劲儿喊着“妈”。
妈妈对上我的视线，沉默了一瞬。
一时间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只有耀天带着不耐烦的抱怨声。
“你听没听见啊，快点过来。”
“水洒了，你来擦一擦。”
我笑着看向妈妈。
“耀天在喊你呢。”
妈妈的脸色一僵，还是应道。
“你别乱动，烫到就不好了。”
“妈妈马上过来。”
仅凭性别就给自己的孩子分出三六九等。
把过分宠溺导致的性格缺陷用年龄小来当作遮羞布。
理所当然的牺牲一个孩子的所有去满足另一个孩子。
耀天在这样的畸形的教育下，只会腐烂发臭。
成为只懂索取不愿付出的吸血虫。
偏偏父母甘之如饴，引以为荣。
幸好，我还有机会逃离。
我拉起行李箱，那张唯一的全家福被留在原地，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从来都只是他们三个。
……
班级群催交学费，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爸爸前段时间在外出差，对我动手打耀天的事并不知情。
前两天回来才知道整个来龙去脉。
手机震动个不停。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不用想也都是质问。
我猜到爸爸会因为这件事限制我的经济。
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耀天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一声不吭转走了银行卡中预存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
想通过这种手段，稳固家中地位，好让我屈服于他，乖乖认错。
陈桥发来消息。
“我天，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猜到你爸会用这招。”
“幸好毕业暑假当家教存了些钱，不然真得被他拿捏。”
这三年的相处，她对我的家庭背景也了解不少。
将这些年的遭遇说出来时，所担心的同情疏远并没有发生。
陈乔只是搭上我的肩膀，露出灿烂的笑。
“周佳楠，你不是一个人。”
“我会帮你。”
毕业的那三个月，我昼夜不停的兼职。
在别人旅游的时候打工，拒绝所有社交活动。
为的就是彻底摆脱家庭的控制。
我用事先准备好的钱补齐了学费。
他们估计没想到两个月过去我还是没有服软。
终于还是没忍住联系我。
爸爸声音严厉，颇有不彻底解决不罢休的势头。
“佳楠，你现在给弟弟道歉，否则我就当家里没有你这个女儿。”
“你也别想从我们手里拿到一分钱......”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
“好啊。”
爸爸还想说什么，我挂断了电话。
对有些人来说，家是避风港，是依靠。
对我来说，家里人还比不上大学室友。
两个月的不闻不问，张口就要求向他们的宝贝儿子道歉。
这样自私吝啬的亲人，还不如不要。
我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如果他们想要见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跨越两千公里来到学校。
我知道他们不会的。
因为还有耀天。
他们帮着培养未来的接班人，根本分不出精力。
爸爸确实像电话里说的那样，没有给我打过一分钱。
没课的时候，我会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干兼职。
周末节假日寒暑假，风雨无阻。
到了晚上就泡在图书馆，钻研课本和案例。
四年如一日。
只为彻底和他们断绝关系。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我能做的只有不停努力。
终于在毕业那年。
我成功通过了司法考试。
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一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录用。
陈乔举起酒杯，与我轻碰。
“这些年你的经历我都看在眼里。”
“精神时刻紧绷着，我都担心你会先崩溃。”
“不过幸好，你做到了。”
11
工作的第六年，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工作地点。
带着耀天堵在律师所门前，嚷嚷着要见我。
“你个不孝女，十几年来不和家里人联系。”
“我们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连见我们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我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爸爸在那里大吵大闹。
看着妈妈啜泣着抹眼泪。
看着已经是成年人，个头比爸爸还要高的耀天。
和从前一样，站在父母身后。
周围围满了人。
大多是些同事，也有曾经委托过我的客户。
他们皱起眉头，用理智的目光审视着撒泼打滚的三人。
爸爸看到我，快步走来。
“周佳楠，你还舍得出来。”
他伸手来拽我的胳膊。
扬起的右手代表着他还想像从前一样教训我。
我没有动。
赶来的保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反手将他钳制住按倒在地。
“社会闲杂分子不得出入工作场所。”
“请你们立刻离开。”
保安声音冰冷严肃，带着难以察觉的厌倦。
像这样闹事泼脏水的人他见了太多。
妈妈见状，哭声更加响亮了起来。
“没天理了，弟弟走投无路我们才想着找她帮忙。”
“谁知道连句话都说不上就要被赶走。”
“她这是要逼我们死啊。”
原来是这样啊。
耀天出了事才会想起我。
我说怎么会突然找上我。
我上前几步，蹲在妈妈身前。
看着她的眼泪，温柔道。
“弟弟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见我搭话，哭得越发惨烈。
只是语言逻辑无比清晰。
像是早就想好，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稿。
“你弟弟大学刚毕业，对社会险恶不了解。”
“被骗着贷了好几十万的高利贷，现在人家上门催收，我们四处借钱也只能补个利息。”
“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砍掉耀天的手。”
“佳楠，你是他姐姐，不能坐视不管啊。”
事到如今，依旧字字都是偏袒。
他的宝贝儿子永远不会犯错。
坏的是社会，是学校，是陌生人。
总之，永远不会是丧失自控能力，沉沦于满足欲望的耀天。
看他们的样子，多半没有说谎。
不知怎地，心情雀跃起来，我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怎么办啊，爸爸妈妈。”
“你们要多少钱。”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我看到人群中的同事小桃连连摇头，像是怕我糊涂。
妈妈眼睛一亮，耀天先一步开口。
“一百万。”
“两百万。”
我看到妈妈眼中的懊恼。
事到如今还想着骗我。
我耸肩，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抱歉啊。”
“那就五十万，五十万你总有吧。”
妈妈又赶忙道，我对上她的目光，露出笑。
“没有呢。”
“三十万。”
我接着摇了摇头。
两人终于反应过来我完全没有出钱的心思。
她怒不可遏，高声骂道，“你这是在逼你弟弟死啊。”
围观者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父母或许是打算用舆论逼我妥协。
可他们忘了，这里是律师所。
每个人都有着独立且清晰的判断能力。
绝不会被三言两语蛊惑。
“保安，请将这三人带离。”
“不要影响周律师的工作。”
小桃皱眉，平时欢脱可爱的她在此刻无比冷静。
保安为保护我的安全围上来。
我用只能被我们俩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对啊，妈妈。”
“带着你的儿子......”
“去死。”
报复的快感席卷了整个内心。
多年来的不公和委屈在此刻消失殆尽
妈妈的瞳孔骤缩，脸色惨白。
她还在说什么，我已经转身离开。
他们的生活早在一次次偏袒中腐烂发臭。
如今的结局是他们应得的。
我不会回头，更不会动摇。
身后的门合上，嘈杂的声音终于被隔绝在外。
助理带来一沓文件。
“周律师，这是今天的委托任务。”
我看到镜中西装革履的自己。
早已不是当年无助哭泣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