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就要说到半途加入的楚哥了，他不是天枢的人，全名楚云，因为强大可靠被一直叫哥，我们跟他早就混熟了。
收到昨天那个短信的时候我就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妙，准备重新换个手机，再办张卡。
楚络：“你那手机不是最新款吗？”
我：“那谁知道，可能这厂家偷工减料出质量问题了呗，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楚络想了想，开口：“我就是想说，你最近有空吗，你最近不是在A市吗，帮我去一趟香榭花园。”
我：“你那点工资住的起香榭？你便宜爹给的？”
楚络没否认，看了看渐晚的天色，随意道：“对，过两天我把钥匙给你寄过去，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再去找你，好了就这样我该回去了。”
也没管对面还想说什么，楚络直接把通话按了。
我是他的高中同学，这人是个学霸，做什么成什么，圈子也大，但他坚持只有楚络一个最好的兄妹，楚络也纳闷儿，这人自身条件这么优秀，干嘛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
不过往深了想，楚络自认为对为数不多的几个经年老友挺好的，虽说不怎么联系，但见了面情分还是那个情分，他就是典型的双标本人，不熟的人一毛不拔，自己认可的人全部家当都能贴上去。
扯远了，说到靠得住这回事，我排第一就没人敢做第二。
时间回到十年前。
西北的冬天是干冷，平常穿个袄还行，一吹起风就遭不住了，像刀子往脸上刮，这会儿楚络的手已经冻成了卤猪蹄，这么一看就更愁了，他家那位小祖宗还在学校呢。
早上送去上学气温有个十度，那孩子穿了个毛衣加衬衣，说是学校有表演，给取个袄的功夫自己坐车就走了。
楚络这个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急急忙忙打了个车窜到学校，却被告知已经封校，一下子心就凉了半截，又往回赶。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家，一进门就是他妹板着的一张脸，别问为啥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单身社会主义好青年为啥带着个近十岁的娃，那得从盘古开天地时候说起……
说白了，就是捡的。
那个时候楚络也还是个高中毕业的小青年，靠写小说勉强维持生活，每天白天兢兢业业去发传单，晚上码字到半夜，以至于现在眼睛都不是太好。
某天夜里回家就碰见了面前小女孩，躺在他家门前那垃圾池里，身上盖着烂菜叶和不明物，奄奄一息，躺在icu整整一周，几乎花光了楚络全部的存款。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孩子亲生父母简直不是人，出于惺惺相惜，他留下了这个孩子，取名楚楚。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找过亲生父母，可不论怎么找也没有消息，基因比对也配不上，小楚楚自己也认为自己是楚络的亲妹妹，这事儿就这么被耽搁了。
还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这孩子出现后确实有点奇怪，比如，他能感应到和楚楚的联系，不是超能力，而且一见面就知道是他的那种感觉，楚楚说是兄妹间的心灵感应，也就楚络自己知道，他俩都没血缘关系，来的哪门子心灵感应。
还有，当年icu那一周实际上并没有测出什么问题，最后也是奇迹般的自己醒的。
另外，楚楚的双商高到吓人，只要是他看过一遍的书，就没有记不下来的，每次考试都是满分，这倒是满足了楚络当年对自己的期望。
待人接物方面，楚楚对待旁人客客气气像个小大人，也就在楚络这还能找到些许小孩子的天真，只是楚络自己觉得有点违和，又不敢说，怕伤了小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你今天晚去了一个小时六分钟。”楚楚靠着玄关，直直的盯着他，嘴巴抿成一条线，像是在生气。
他妹长的好看，和楚络自己的温和儒雅不同，是一种张扬外向的冲击力，像某个大火的电影明星，虽然才十几岁，以后的样貌已经可见端倪。
楚络没照顾过小孩，捡到楚楚的时候他自己也才十八岁，照着育儿教材上面胡乱喂了两年就让楚楚自生自灭了，楚楚能安全长这么大全靠自己命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楚楚也没生过气，今天不知道怎么就动了怒。
不管怎么样，横竖自己理亏的楚络难得露了些窘迫，忙从背后摸出了个小盒子，献宝似的捧到楚楚面前。
边拆边说：“今天不是说会晚点去接你，让你等我吗，今天确实有点事耽搁了。”
“哥，是一个小时零六——”楚楚老成的叹了口气，执拗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是哥的不对，没有下次了好不好，小河原谅哥……”顿了顿，楚络拉起他妹的手又轻声道：“……反正答应你去夜市，直接从家里也一样。”
楚楚对他哥这种哄孩子式的口吻很受用，两兄妹也没意识到十几岁的孩子是不必这么哄的。
唠叨完准备出发，临出门前，楚络无意看了眼楚楚，发现他妹仿佛盯着他出了神，眼里像无机质的一潭死水，心里空了一拍，忙拍了拍楚楚的肩。
“怎么了幺妹，发什么呆？”楚络说。
楚楚回神，只是低着头，楚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瓮瓮的说：“哥……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楚络联想了他最近的表现，觉得这个智商高到吓人的妹妹靠自己找到父母也不是不可能，只以为是他不想让自己难受故意没说，揉了揉他的头，说：“说什么呢，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楚楚抬起头，扯了个笑：“是，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
躺着的楚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觉得楚楚找到自己亲生父母是好事，他也不像让那么优秀的楚楚成为第二个自己，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兔崽子，凭什么还给不想干的别人。
一会儿觉得扔了自己孩子的狗男女不配，一会儿又觉得万一人家有苦衷，胡思乱想中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十二点，麻溜做了两碗酸汤面，想看看崽子周末在干嘛，结果去隔壁房间却没看见人。
楚楚不见了。
问了楼下早早来卖油饼的大叔，人家说并没有看见半大孩子出过门。
等到学校和常去的街道得到同样的答复的时候，楚络才觉得事情大了。
楚楚虽然思想成熟但很懂事，楚络清楚这孩子对自己的依赖性，就算找到了亲生父母，也干不出一声不吭自己跑了这种事。
于是楚络报了警。
“什么！怎么可能没有呢？身份证我带他亲自来办的啊！姐，就是您亲自拍的照片啊！”楚络惊诧道。
对面是个眉目温和的中年阿姨，当时捡到楚楚，也是这阿姨办的，当时还给了楚楚个棒棒糖。
楚络记得很清楚。
“你先别急，你好好回忆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记录上面你真的没有妹妹，你们那个小区也没有个叫楚楚的孩子，不信你去问问邻居街坊……”阿姨很温和，但现在楚络的脑子里翻江倒海，他上午走访街坊的说辞和对方的回复交织在一起。
“搞什么呀洲伢子，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哪来的妹妹呀，别是烧糊涂了……”
“对不起，我们学校没有楚楚这个学生……”
“查不到……”
……
楚络稳住心神，一口气跑回了家，隔壁房间还维持在离开的样子，楚楚的笔记本上面写了一半的日记，他给楚楚买的史迪仔被单叠的整整齐齐，桌子上放了啃了一半的梨。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楚络不是在做梦，可能那些人为什么会当楚楚这个人不存在呢。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神智，回忆了下最近的楚楚。
“哥，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我不光记得你，我还要抓住你打一顿，小兔崽子，还学会不辞而别了。
窗外的树影摇曳，光影从缝隙中渗入，将楚络包围在一角，像是保护，又像是抚慰。
小奶狗好像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在腿边蹦来蹦去，急的嗷嗷叫，楚络抱住它，挫败的滑跪到了地上。
楚络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白，上面还停留在一串熟悉的未接来电上。
对啊，他进去前还在跟我打电话，突然断线对方肯定很慌张，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对方怎样了。
楚络按了回拨，却听铃声在不远处响起，抬眼一看，满脸担忧的我正站在几步开外。
见他望过去，我放回手机，大步的走了过来，温声道：“你不接电话，我就过来找你了，怎么了，楚楚还是没有找到吗？”
他问的真诚，但是楚络知道他的脑海中也并没有关于楚络的记忆，勉强笑了一下：“长岁，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我没有一个叫楚楚的妹妹。”
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全是那些混乱的回忆，笑着的楚楚、乖巧的的楚楚、拿第一的楚楚、嫌弃他的楚楚，说出没有两个字时胸膛一阵发闷，几乎站立不稳。
脑子里那个一直存在的页面让他知道唯物主义的世界已经过去了，而且这件事情和他的妹妹一样，谁都不敢说，包括面前的我。
因为他还要找自己的妹妹，不能被判定成为一个精神病。
我走上前扶住他，将他拥入了自己怀里，低声道：“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已经足够了，楚络将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挣脱我，道：“两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肉麻。”
“这不是哥怕你想不开吗，万一精神分裂……”说到后半句，我自知失言，又自然而然的换了个话题，像是想打破现在的尴尬：“不过我前两天给老谢帮忙，他们局子最近好多报失踪的，都是跟你…妹妹差不多大的孩子，结果去他们家一调查，全是假警，哪有什么孩子。”
楚络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不对劲：“很多失踪？就算是恶作剧也不可能这样吧。”
我配合点头：“但没办法，去走访周围人都这么说。”
楚络半眯着眼睛，开口：“你记得那些报案人的地址码能不能告诉我，我想去问问。”
我知道他对那个臆想中的妹妹死不了心，但还是不得不把真相残忍的说出口：“别去了楚络，我们第二次调查的时候那些家庭也已经不记得自己家里有过孩子了，只说报警是被鬼迷了心窍，而且其中有一对夫妻，死了。”
楚络偏头：“怎么死的？”
我将手机里存的现场照片拿给楚络看，低声道：“一起跳的楼，联系他们报警来看，应该是夫妻俩三十多岁没有孩子，争吵过度，听说下来的时候还抱在一起，挺惨的。”
照片拍的很清楚，各种角度都有，楚络几天前听过这个案子，不过当时忙着找人没有多注意，这会儿看的时候却有了些不一样的发现。
楚络指着某张照片中女人胳膊道：“这是什么？”
我凑过头来看了一眼，道：“可能是咬痕，女人打架不就是老几样，抓头发咬人什么的，这个可能是冲动吧。”
楚络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他写小说之前的专业是兽医，这个齿痕，明显就是某种大型动物。
“他们出去旅游过吗？”楚络问。
我诚实摇头，这个案子因为轰动还上了热搜，当时老谢的警局焦头烂额，大部分都是处理舆论的，他帮忙的时候粗略扫过几眼。
那就不是野外猛兽袭击，虽然那条胳膊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全貌，但楚络仔细对比了一下脑子里城市可以养的动物，并没有符合的。
更像是野外的虎熊或者狼之类。
伤口深而规整，如果不是足够凶猛的咬合力强的动物造成不了这种伤。
楚络把这个事情放在心里，就准备出门再看看，一个月的搜寻未果，虽然机会渺茫，他还是想试试。
但两个月后楚楚就自己回来了，还多了一项预知能力。
一直到现在，楚楚正常成长，对自己消失的两个月只字不提，说是失忆，后来遇见梁执后加入天枢，楚络才放心一点。
但现在，半决赛中遇到的那个疑似梁执的人，我还是没敢把他的存在告诉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