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那种刺骨的感觉让我浑身冰凉,骨髓都泛着阴凉,被风一吹,我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
等会,清醒?
我猛的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天空中一弯月亮虚虚的挂着,一个星子也没有。
周围没有之前那种诡异的黑雾,这会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屋子里了,还没想出来个什么名堂,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方走去,除了头能转动之外,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现在是肯定自己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因为我确定自己平常根本没有能梦游的习惯,更何况从屋里跑到了这么偏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脚底直接接触地面的冰冷,应该走了不长时间,能清晰的感觉到脚掌被划破的刺痛。
又是一阵冷风,我打了个寒颤,完全是身体自然反应,才发现不仅脚底生疼,身体也快要没有知觉了。
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我不仅没穿鞋,还穿着秋衣就跑出来了。
身体肯定是自己的身体,但我不知道它正往哪走。
苏闵也不见了。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偶尔有小动物钻过树枝间的窸窣声,但这寂静中的突响更加让我头皮发麻。
忍着心里的不适和恐惧,观察四周,发现确实有些熟悉,两边都是山坡,隐隐可见坡上稀拉的坟头。
身体往前走的地方是个山坳,随着步伐的行进,灌木也逐渐变得高大,大多都是枯木,零零散散的分散在四周,这么多柴火还没人动的话,那只有一个地方——吊颈沟。
三月三,夜晚,吊颈沟,让我不得不有了恐怖的猜测,这次终于,轮到我了吗?
想到好友还在屋里睡着,不知道他看见这个情景会作何感想。
求生欲让我再次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眼见着离沟内越来越近,几乎都认命。
终于,身体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棵巨大的枯木,树枝狰狞的四散,某根树枝上甚至挂了一截白布,在空中垂落下来,悠悠的飘着。
想到白天那个被抬进野坟窝的银夫子,这应该就是结束他生命的那个物件,怪不得每年都有人自愿把自己吊死,这身体不由自己控制能怪谁。
这下好了,自己想出来跑一番的愿望实现了,也把自己搭了进去,根本不敢相信,明天苏闵看见我的尸体会是怎样的场景。
我正在思考有没有逃脱的办法的时候,手已经不可控的伸向了那截白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给自己打了个环,慢慢的站上了脚前的木墩。
踢开木墩的最后一秒,我竟然发现自己恢复了知觉。
可是已经晚了,勒住脖子的东西越收越紧,我拿手努力的往开挣,可是没有作用,完全没有力气,脚下胡乱蹬也没有任何着力点,只能挣扎着慢慢失去呼吸……
可能临死前的求生欲才是最强的吧,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力气突然爆发,从衣兜里摸到了一个东西,根本来不及细想是什么,奋力往上一划——
闭上眼最后一秒,是颠倒的树木,我叹了一口气,幸好,得救了。
“——醒醒!醒醒!”
“这可咋弄?他怎么还没醒啊……你看……要不先把他搬出……”
脑袋里乱哄哄的,像针扎似的疼,被这些声音一吵,更加的难受,我只能先制止他们“哎——”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朴实无华的面孔,不超过二十岁,面容黝黑,典型的农家青年。
稍微壮实的那个看我醒了,忙把我扶起来,靠在了石头上:“小天师你这是咋啦,没事跑吊颈沟来干啥,把婶子吓得够呛,一大早我们就跑出来找你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这!”
听他叫天师,我才发现他是苏闵堂弟,白天有过一面之缘,我揉了揉自己后腰,问他:“听苏闵说你们刚打工回来?”
“嗨这两年外头的钱也不好赚咯,人家看我们兄弟两没啥文化,今年又没忍住和工地上的人打了一架,就被工头赶回来了!”说完就拍了拍另一个瘦弱点的汉子,同时憨厚的笑了笑。
这两兄弟一个叫牛华锋,弟弟叫牛华利,是苏闵舅舅的两个儿子,早几年就出门打工了,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苏闵说这两个堂弟心不坏,难得看见活人,这会儿倒也有了几分亲近。
我安慰道:“外面确实不容易,不过你们哥俩年轻,咋也能找个稳定的活路。”
“是是是…”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牛大自己止住了:“咱就不搁这唠家常了,出去再说,这地方邪乎的很,待久了我怕遇见不干净的东西!”
他神神道道的,经他提醒,我才发现,昨晚发生的确实不是梦,四周还是灌木成丛,两边山峰把阳光遮了个严实,明明是大中午,生生的给冷成了晚上。
“行,我们先出去。”我说完这句话准备站起来,才发现脚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直接跪了下去。
“哎怎么了!”一直扶着我的牛二惊呼。
先前跟我说话的牛大忙推开了他,白了一眼他,对我说:“这多少年没人来了,荆棘树刺啥的都比较多,小天师你昨天没穿鞋跑出来,脚那肯定是受不了!”又训斥他弟弟:“刚都看见了,你扶个人都扶不好!”
瘦弱的牛二没有反驳,挠了挠头,又换了一边来扶我。
我这会看向自己的脚,确实叫一个惨不忍睹,整个脚底都被磨的血肉模糊,还卡了许多小石子和树枝。
这下回去,确实得修养几天了。
牛大看我只穿了个秋衣,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
我拦了一下没拦住,他说:“我没事,我们这些重活做惯了,凉一点没事,你这读书人,可不能冻着!昨晚上肯定冻坏了!回去赶紧让婶子给你补补嘿嘿嘿”
我应了声,转头却看见牛二目不转睛的盯着山谷里头,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牛二才恍然回神,皱了皱眉,脸上有奇怪的神色,对我摇头:“没事,恐怕是我看错了!”
我随着他望过去,山谷深处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本来这地方就传的邪乎,他这表情让我心里一悸,又追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从醒后开始,青铜锁就像死了一般安静,我不明白面对的是什么,也不敢贸然动手。
这回还有点懵的牛大被我们弄得有点迷糊,大声问道:“你有啥事说啊,一惊一乍能把人吓死!”
“没事,就刚才你扶着小天师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后面有个人跑过去了……可能是我眼花了。”牛二不敢确定的说。
听到这我也觉得有点渗的慌,感觉冷风都是有人在给自己吹气,毕竟这死人沟确实算是个禁地,经过老人们唠嗑时一吹嘘,更加没人敢进来,怎么可能有人。
牛大更是身子一颤,骂了一句脏话,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了许多:“你说这沟里不会真像那些老汉说的,有什么东西吧,虽然我年轻力壮不怕这些,但是还是别碰到了吧……”
但他发冷的手已经出卖了它。
看来武力值和胆子确实不能一概而论,牛大看着强壮胆子还没他弟弟大。
不过这既然是个禁地,这两兄弟跟自己又不亲,怎么会想到找自己,于是我就问了。
刚才的事件也就抛到了脑后,兄弟两扶着我边走边跟我说:“嗨咱和堂哥小时候可还是一起挖泥窑捉泥鳅的交情呢,咋能放着他朋友不管呢,而且白天您救了婶子,所以一回来听见村子人说你丢了,我们兄弟俩就赶紧找你来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我问。
“咱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外面路不通,堂哥还在家,你总不可能抛下他跑了吧!我们找了村子内外好几遍,只有这可能性最大了,看,果然在这吧!”牛华锋脸上还有几分欣喜,看来确实是真的担心。
“这可是死人沟。”我又问,不知者无畏,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但他们村几乎都是标准的封建迷信拥护者,肯定不会让村民涉险。
“听那些老古板跟你吹,那每次的死人不都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抬出去的,咋一个没事!照我说,那都是唬人的把戏,唬着唬着把整个村都唬住了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说。
看来年轻一辈确实不太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又一阵戚戚,这样一来老一辈想隐瞒或者传承的东西,肯定很快就不在了,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又听牛二说:“我爸确实不让我们来,但堂哥那么着急,那人命当然比真假都不知道的东西重要啊!”末了又小声的问了句:“小天师…你昨晚上,咋想着跑这来啊……”
“谢谢。”我也没话说,只能道个谢,听完后半句一噎,想着找个理由:“村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半夜过来调查一下。”
“昨晚,可是三月三呀。”牛二转过头看着我,又小声的说:“您本事我们是知道,但这个日子太凶了,您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