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长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警花隔着走廊都能闻到里面扑鼻而来的烟臭味。
当然不止周队长一个人没回家，也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没换衣服还得靠抽烟来提神。
好在连轴工作很快有了成果。
警方很快锁定了死者身份。
死者苗乙芸，女，二十四岁，师范本科院校毕业，毕业后考上教师编制，在公立小学教书。
四个月前，苗乙芸和男友卫昊广吵架后从出租屋冲走，之后再也没有回去。
“报警的就是她男朋友卫昊广，”警花说，“我们已经去学校核实过了，确实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去上班。”
“通知卫昊广，过来认尸。”
因为各项数据已经进行过比对，认尸只是走流程罢了。
卫昊广整个人看上去受打击很大，他胡子拉碴，身上也有一股酸臭味，看起来像很久没洗过澡了。
“不可能的……你们再找找，芸芸不可能死的！”
他和苗乙芸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座城市，卫昊广是教体育的，和苗乙芸并不在同一个学校任教。
“你是苗乙芸在这里唯一的……”警花斟酌了一下，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形容词，就只能说，“唯一的朋友，她的家人马上就到了，所以我们也需要你在场。”
苗乙芸是独生女，父母恩爱，家庭条件虽然不算特别好，可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里长大的。
这次失踪的事，直球卫昊广都没敢告诉他们。
可是四个月了，苗乙芸都没和家里联系，她父母早就觉得不对劲，还找到了学校。
学校一直在做安抚工作，之前一直都是学校方派了人过来跟警方交接。
卫昊广点点头：“我明白的。”
苗乙芸的妈妈来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她直扑到苗乙芸的尸体上去嚎啕大哭：“芸芸啊……我的芸芸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生前如花似玉的女儿，惨遭横死，脸还被人毁成了这样，做父母的不崩溃都难。
苗乙芸的爸爸在机关单位待了一辈子，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临近退休的年纪，唯一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他连崩溃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女儿的身后事要办，还要敦促警方抓到凶手，还要安抚崩溃的妻子。
“你说！是不是你！”
苗妈妈好不容易被扶出来，一出来看见卫昊广就又崩溃了，她扑上去不停捶打卫昊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芸芸！”
苗乙芸的社会关系简单，平时为人也很和善，没有仇家，在本市交往最密切的就是卫昊广这个男朋友。
更何况她失踪当晚，是因为跟卫昊广吵架。
他们住的出租屋，一直是卫昊广出的租金，吵架之后他没有走，而是把苗乙芸逼走了。
这对苗爸爸苗妈妈来说，简直锥心！
“我和她爸爸一辈子节俭，要给芸芸买套房，她说等跟你结婚的时候，两家一起买个大点的房子，一直拖着……”
苗妈妈声音都嘶哑了：“结果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这四个月，卫昊广已经把自己翻来覆去骂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是人生不能倒回，他再也没有机会拉住苗乙芸了。
警花把他们分开，觉得卫昊广还是不要继续留在这里比较好。
周队长说：“卫昊广，你跟我过来。”
警花擅长安抚老人，就由她和庞子一起负责给苗乙芸的父母做笔录。
周队长出来之后，递了支烟给卫昊广。
卫昊广伸手接过来，却没有急着抽。
“芸芸不喜欢我抽烟，”他苦笑了一下，“还说我们结婚之后就要开始备孕，要我戒烟戒酒。”
这一切都不会再有机会做到了。
该说的卫昊广已经都说过了，笔录也都做过了，他理论上今天不用来的。
可他还是来了。
“其实芸芸妈妈说得没错，我根本不是个男人，如果那天晚上我叫住了她，她就不会出事……”
周队长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他也认为确实是这样。
但他还是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你怎么后悔都于事无补，现在抓到凶手是第一要务。”
“你们一定第一个怀疑我，这几个月，连我工作单位都去过了，相比也已经有了结果。”
卫昊广是个聪明人，而且他非常配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交给周队长：“这是我这段时间整理的，所有我知道的跟芸芸有过交往的名单，我了解到的关于他们的背景也都做了备注，不一定准确，希望能帮到你们。”
这份资料确实很有用。
苗乙芸的父母对她的了解都基于老家的人际关系，在本市，苗乙芸身边的朋友也都是通过电话或者微信联系的时候，偶尔提一两句。
绝大多数时候，苗乙芸的父母都不会主动问起，苗乙芸更多的时候也是在分享自己的生活，和她和卫昊广的感情进展。
原本说好，今年过年双方就要去见父母的。
所以苗乙芸的父母能提供的资料有限。
线索千头万绪，要整理出来，并不容易。
可媒体不等人，他们一直蹲守在警局门外，把死者家属进出时各个角度的照片都拍摄下来，再配上春秋笔法的小作文，舆论一下子就爆炸了。
薄樰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干，每天变着花样做吃的，程天生伤口还没完全恢复，她居然刚好在冰箱里找到了一条冰冻的财鱼。
财鱼炖汤可是最好恢复伤口的食补了。
但薄樰其实不是很擅长做这种硬菜，先研究了半天，放了两大块姜片下去，还在担心会不会腥。
幸好做出来味道还不错，程天生也很给面子，把汤全都喝完了。
薄樰又去洗了碗，收拾干净了厨房，出来的时候，程天生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这场景真是很容易让人突然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来。
不过电视机里正播着的新闻可并不岁月静好。
那群记者在案发现场冒充老百姓闯进去，硬生生拍到了死者的遗照，只不过播出的时候还稍微有点良心，知道打了马赛克。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揣测的说法甚嚣尘上，新闻画面里还有死者男朋友被死者父母拉扯的画面，“情杀”两个字放在标题上，醒目又刺眼。
程天生听到脚步声回头，薄樰刚才还沉浸在幸福的家庭生活中，这时候立刻被拉回到了现实。
她迎着程天生的目光看过去，平静地问：“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