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国之后，赵志平不是在家休息，就是在医院忙着处理先前落下的工作。
薄樰有心想要去找他好好聊聊，但要么碍于云碧秋，不好当着她面问，要么不想耽误赵志平的工作，于是心里的疑问一直拖着，直到这天，终于找到了机会，去整形医院找他。
“师父，”薄樰这次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盆发财树，进她办公室之后好奇地到处打量了一番，“您这装修得还挺好的。”
“就普通装修而已，在预算范围之内，让装修公司去办了。”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外行不去指导内行，是赵志平一贯的作风，他也是这样教导薄樰的。
薄樰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主题：“师父，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你。”
赵志平最怕她这个反应，薄樰提出的问题，要么是他不能回答的，要么是让他非常为难的。
他下意识正襟危坐起来：“如果是关于当年的事，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薄樰等他说完，然后才解释道：“这次是另一件事，师父，您知道我爸爸当年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赵志平并不是很清楚薄立群的习惯，更何况当年薄立群的日记基本都是记录的工作，而且绝大部分篇幅是他的卧底工作记录。
这些事连警队的人和当初那个组织里的人都被薄立群完美瞒过去了，更何况赵志平。
“这我还真不清楚，”赵志平想了想，“这件事你或许问问你母亲，她比我了解你父亲的习惯。”
可那半本日记本来就是从孟春岚那里得来的，不管薄樰怎么问，孟春岚永远只有一句：“我跟你爸都离婚多少年了，就是没离婚的时候也是聚少离多，他什么习惯，我怎么知道。”
薄樰没办法分辨她的话有几分真假，但也知道，继续追问下去不会再有什么进展了。
“我妈根本不愿意提我爸的事，”薄樰问他，“师父，我爸当年牺牲之后，留下了哪些遗物，您知道吗？”
遗物的事赵志平还真知道，因为孟春岚当年在国外，薄樰又还小，去警局收领的遗物都是由赵志平去代领的。
当薄樰问出来这句话，赵志平心里彻底确定了她到底想问什么。
但表面上，赵志平还是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答薄樰：“当然知道，当年你爸爸的遗物都是我去领的。”
薄樰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她并没有先去警方那边了解情况，所以赵志平的回答是真的让她格外惊喜。
“因为涉及到隐私，所以我当时都只是收领，并没有全都打开来看，”赵志平在她问出来之前，抢先继续说，“当时因为你还小，东西都是你妈妈帮忙保管的，但有一样东西，我拿回来了。”
赵志平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个大箱子出来，薄樰一眼认出来，里面都是赵志平这么多年来的工作笔记。
他从最老旧的区域里抽出来一本，然后从里面拿了张照片出来，递给薄樰。
“这是唯一一个我收藏下来的，你父亲的遗物，因为是我和你父亲的合影，我留下来当个念想。”
薄立群当年和薄樰还有孟春岚也留下来不少合影，但那时候薄樰还小，薄立群都穿的是常服，薄樰这些年不止一次地看过之前的照片，记忆中始终是那个疼爱她的父亲。
但赵志平这次拿出来的照片里，薄立群很罕见地穿着警服。
薄立群穿着警服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
薄樰没有见过薄立群穿警服的样子，她眼眶一下湿润了起来。
她从没想过，原来母贝般温润的光泽也能灼伤人的双眼。
她的父亲，原来工作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她是他的英雄，也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薄樰从没有一个时刻，如此坚信，她的父亲绝不可能背叛组织，他为了完成任务，连家庭关系都无暇顾及，落得个妻离子散的结果，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钱，就背叛自己的组织呢？
赵志平安慰她：“以前也是看你还小，不愿意让你接触到这些，我宁愿在你心里，老薄就只是你爸爸，你记住他有多爱你就够了，但现在……”
薄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赵志平继续说：“但现在，你也大了，而且一直那么关心当年你爸爸的案子，我想你也会希望看到老薄当年的样子，这张照片送给你吧。”
薄樰伸出双手，虔敬地将照片接过来。
“谢谢师父……”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从激动的情绪里冷静下来。
赵志平给她倒了杯热水，很耐心地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薄樰吸着鼻子，问赵志平：“师父，我妈妈给了我一本日记，里面是我爸爸在执行卧底任务时的记录，但那本日记只有一半，您还记得吗？”
赵志平仿佛在认真回忆，但最后还是迎着薄樰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
“当时的东西有很多，大部分都是他的衣物和在警队的工作日记，文字记录的部分没有给家属，都留在警队档案室备案，我也只是留了一张照片作纪念而已，时间太久了，其他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这绝不可能。
赵志平当年的很多琐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在代领遗物这件事上遗忘？
更何况他自己也说了，绝大部分是衣物，那一本日记在一堆衣物中间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薄樰不太相信赵志平真的忘记了，她甚至不相信赵志平真的没有翻开去看。
“日记本里最后，提到了一件事，”薄樰故意说，“我爸爸怀疑警队有犯罪团伙的内线，很可能还是领导小组的高层，否则他们当时的抓捕行动早就成功了。”
没想到赵志平却说：“如果里面提及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绝不可能被警方当成遗物返还给家属，这属于警队高级机密，即便没有透露真实身份，也是不可能的。”
薄樰一下醍醐灌顶。
对啊，那半本日记里清楚的提到了警队有叛徒，警方怎么可能把它当成遗物，发还给家属？
那……是孟春岚在说谎？
她是从哪拿到的这半本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