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青那吃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抬头，只是低着眉淡淡的笑了笑：
“臣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的？陛下不是都已经知晓了？”
兵部都有卷宗。
“朕想听你自己说。”
皇帝落下了那枚棋子。
萧长青也咬了口点心，随后落下了一枚黑子。
吃完这点心，他才道：
“不是臣不愿意说，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八年前臣自彬州逃难至安阳，而后就认识了臣的娘子，后来便一直生活在安阳。这些年，除了生活清苦一些，其他倒也顺遂，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顺遂？”
皇帝皱了皱眉：
“朕怎么听说你前两年还摔坏了腿，躺在床上两年之久，那林七月对你也不好，这叫顺遂？”
这些可不是卷宗里的。
萧长青挑起眉，唇边依旧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痕：
“陛下消息真是灵通。”
私下里派人查了他。
皇帝脸上略微尴尬。
萧长青当没看见他这尴尬似的，突然问了句：
“陛下觉得七月为人如何？”
“这……”
皇帝愣了一下，想了想道：
“看上去倒不是那刻薄寡义的妇人。”
“那不就是了？旁人的议论未必是真。陛下莫要信了那些。七月对臣很好。当初为了治好臣的腿，她差点丢了性命。这些四殿下也是清楚的。陛下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他。”
只有说起那女子的时，他的话才会多一点。
以前他俩好不好已经无从查证了，但是眼下看来，他们确实夫妻情深。
只是……皇帝眉心微微一蹙：
“那以前呢？在你到安阳之前，在彬州，你过得如何？”
闻言，萧长青唇角的笑痕僵住了。
这次，那笑痕也没有再舒展开。
他迎着皇帝的目光，眼神犀利了稍许。
“陛下为何对臣的过往这么感兴趣？难道，知道了那些过往，陛下心里能舒坦些？呵，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
皇帝面色发白，高林则直接吓傻了。
过了一会，高林才反应过来，呵斥一句：
“将军莫要放肆！”
“无妨。”
皇帝回过神，抬手示意高林。
萧长青放下手里的点心和棋子站了起来，低眉顺目的失礼道：
“陛下恕罪，臣向来是心里有什么说什么，若陛下不喜臣如此，请陛下以后不要再问了。臣之秉性难改，怕惹恼了陛下。”
眼瞅着眼前这年轻人，高林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层层叠叠的冷汗。
这位真是嫌自己命长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话刺皇帝陛下。
就算是他爹也不能这样啊。毕竟，皇权大于天。
但也奇了怪了。
这一向喜怒不定的皇帝陛下，对眼前这位的容忍度真是破天荒的高。这都没发火？
“罢了，你坐吧。”
皇帝放下了手臂，瞄见那盘点心，又道：
“吃啊，别饿着了。”
闻言，高林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他家主子。
他从未见过他家主子这副慈爱的模样。
再看对面那位。
也是奇了，胆子比天大，叫他吃他就吃了，一脸心安理得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高林知道这里用不着自己操心了，便沉默的退到了一旁。
皇帝盯着萧长青看了一会，又低下脸拿起了棋子，下了第二枚。
“是朕的不是，朕不该盯着你问这些。也许你说得对，朕在自欺欺人。”
听他说他过得好，自己心里会好受些。
“罢了。下棋吧。哦对了，朕听君离说，你在北境还受了伤，现在可都好清了？”
“已经无碍了。多谢陛下关心。”
萧长青回的恭敬却也很冷淡。
皇帝抬脸盯着他看了一会，扭头对高林道：
“你去御药房叫他们把平日给朕吃的那些滋补养身的东西拿些过来。”
话没说完，他又转向萧长青。
“你带回去养养身子。你刚来京城凡事多有不便，以后要是缺什么就告诉高林，让他给你准备。”
高林：“……”
普天之下，还没人有这个待遇。
太子都没得到过皇帝这样的关爱。
而对面这位，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只道：
“多谢陛下。臣也没什么缺的。一切都好。”
没了。
没了。
就这样没了。
连起身谢恩都没有。
这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哎，也是，当年的事确实叫人‘印象’太深刻了。
高林心中一阵唏嘘。当下扭头便去了御药房。
“师傅。”
他的徒弟小泉子跟着他。
走出去一段小泉子忍不住凑了过来小声道：
“这萧将军真的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三殿下吗？”
闻言，高林猛然一惊瞪向了他。
小泉子这才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
“那天，那天我刚好去陛下寝殿换盆栽，听见陛下说了。师傅我可不是有意的，就是，就是巧合。”
“巧合，巧合……”
高林气的往小泉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巧合了不知道藏在肚子里非得说出来？这事陛下没说，那就是天大的秘密不能说。”
“奴才知道，知道的。”小泉子赶紧保证，却还是好奇：“可他真的是吗？这事听着跟说故事一样。”
那可不？听着跟天书一样。
高林暗暗回头瞄了一眼，轻叹道：
“之前我也怀疑，但眼下看来十有八九吧。他若不是的话，怎敢这么作死？”
“那就是真是啊。妈耶……这居然是个皇子。”
小泉子又回头。
高林见状赶紧把他脑袋扳了过去继续朝前走去。
小泉子心里藏不住事，又道：
“可是师傅，我听说那晴妃娘娘死的极惨，照理说陛下那么恨晴妃娘娘，又怎么会这么疼爱三殿下呢？”
“你懂个屁。”
高林没好气的瞪了小泉子一眼：
“女人是女人，儿子是儿子。能一样吗？女人稍稍有个不顺心都能杀了，儿子那是心头肉，你见过哪个男人剜了自己心头肉的？你小子也别在这多事了。这些事都给烂在肚子里以后谁也不能再说。这位萧将军，伺候着吧。反正都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