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涂了药膏，他的用力依旧令她痛得不禁一颤。
“你我有翊儿为系，你认为此生能与皇宫，乃至与朕彻底两清吗？”
一语让洛瑾烟哑口无言。
见她眼中的愕然，裴熠渊微微一笑，转身返回正殿。
洛瑾烟周身如坠冰窖，这寒冷非来自外界，而是自心底蔓延而出。
她不知矗立了多久，就在转身之际，恰见专注批阅奏章的裴熠渊。
烛光在他脸上洒下金辉，更添俊朗，但此刻，洛瑾烟对他心存畏惧。
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裴熠渊抬首。
双目交汇，洛瑾烟慌乱逃离，重返偏殿。
裴熠渊搁下朱笔，心头沉甸甸。
五年之前，她为何冒险逃离皇宫，远赴边疆？
这问题令他心绪愈发烦乱，终是提剑步入竹林。
时光无声流逝。
裴熠渊本以为太后会因兰嬷嬷之死与自己争执，孰知太后径直到普陀寺去了。
太后的离宫让洛瑾烟感到空气似乎都清新起来。
惠妃久病未愈，虽服用丹药，终究是红花之伤损了根本，炎炎夏日中，她仍旧四肢发凉。
每日送走裴翊去书房后，洛瑾烟有了充裕时间，便着手为裴翊炼制强身健体用的丹丸。
那天，又轮到她与裴熠渊约定的宫外出游时日。
为了考察店铺，因此，洛瑾烟提议白日离宫。
令她万万没料到的是，裴熠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允了。
她满心欢喜地步出皇城，却蓦然瞠目。
“你……”
“上车！”裴熠渊掀开车帘，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洛瑾烟心中懊恼不已，踟蹰半晌，终是不甘地上了马车。
裴熠渊望着她，吩咐道：“给朕泡壶茶来！”
“不忙么？”
“正忙！”
特别是此刻正与华南交战，需他处理的事务比平日更加繁重。
他陪伴她出游，一是欲探究竟她心中盘算何事，二则是愿与她多些共处时光。
洛瑾烟几乎被他的行径逗笑。
既说忙，又为何要随她出宫？
“朕忽觉该微服私访，体恤民情，查漏补缺。”
洛瑾烟嘴角带讽，直言不讳，“陛下欲洗去暴君之名，绝非易事！”
“朕偏爱挑战！”
二人你来我往，倒也谈笑了许久。
“陛下，到了！”侍卫禀报。
裴熠渊示意洛瑾烟下车。
洛瑾烟掀起帘幕，眉头紧蹙，“这是陛下名下的店面吧？”
仅占地规模与三层楼的建筑，便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了。
“陛下，我已与牙行有了安排。”
言下之意，拒绝了裴熠渊的好意。
裴熠渊深深凝视着她，目光犀利。
她竟是铁了心要与他划清楚界限！
车内气氛顿时变得沉重无比。
“若不领情，朕便下令封闭那牙行！并通告所有牙行，今后不得与你交易！”
“你——”
洛瑾烟气结。
“陪朕下去看看。”
言毕，他径直下车。
洛瑾烟怒气冲冲地跟下，二人前后脚步入店内。
裴熠渊刻意驻足，她未及提防，直直撞了上去。
他轻笑一声，“如此急于投怀送抱？”
洛瑾烟抬头，眼神中怒火中烧。
他分明是故意的！
即便真停下了脚步，也绝不会正面对着她。
至多，她撞到他的背脊上，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与他撞个满怀！
原想欣赏她怒到跳脚的样子，可惜的是，裴熠渊失望了，只见洛瑾烟嘴角微勾，眼中满是讽刺。
“陛下这是既要摆脱暴君之名，又欲增添断袖之嫌么？”
裴熠渊笑道，“有何不可？”
洛瑾烟无言以对。
二人步入店内，见内里已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知他心意已定，若她坚持不受，怕是再也难获准出宫。
“看看还有无不妥之处？”
“目前没有！”
“朕不妨碍你招募人手！”
她显然一愣。
“此处既已无事，便随朕去另一处。”
洛瑾烟本打算今日能与一双子女见面，未料裴熠渊竟铁了心要缠着她。
暗处的景苏见裴熠渊伴随洛瑾烟左右，眼神微黯。
洛瑾烟踏上马车的瞬间，动作不经意地滞了滞。
裴熠渊侧首一瞥，却发现景苏已然离去。
“需要朕抱你上车吗？”他语带平静，似笑非笑地问。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庞，洛瑾烟抿紧嘴唇，默不作声。
她迅速溜进车厢，生怕裴熠渊察觉景苏的痕迹。
马车启动，一路向前，洛瑾烟的身子紧绷如弦。
裴熠渊手执书卷，姿态悠然，目光看似沉浸其中，实则心思飘远。
文字未入眼帘，他的思绪全然不在纸页上。
即便是那人皮面具遮掩了真容，他对那张脸的注视也总嫌不够。
马车再次停驻，洛瑾烟急不可耐地掀开车帘，意图速速逃离。
这狭小空间里与裴熠渊共处，她几乎感到窒息的压迫。
车帘掀起的瞬间，她的身体仿佛被冻结，呆立原地，眼前是那熟悉的府门。
没错！
裴熠渊竟将她带回了姜家府邸！
她眼眶发热，猛地转向裴熠渊，目光如炬。
“你是什么什么意思？”
“你以为朕什么意思？”
“你想用舅舅他们一家来胁迫我？”
裴熠渊嘴角的笑意缓缓褪去，眼神渐沉。
“在你心中，朕竟是如此卑鄙之徒？”
以至于她连解释一下的机会也不愿给予！
洛瑾烟被他眸中涌动的暗流惊得一窒，如遭扼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