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离本能翻身想避,然而身子微弱不听使唤,手掌一压有什么东西从衣袖滑出滚在了草地,那是北夜给她的夜明珠。
“现下离开他不是蠢吗?”
有个声音在脑海回荡,陌离呼吸急促,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北夜再不会庇护她了!
“住手!”
几乎在那剑触到她靠近月心魄的肌肤之时,一道声音隔空响起,那是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陌离心中一个咯噔,睁眼一看,眼前男子身长玉立,虽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还蒙了同色面纱,却丝毫不能掩住他天生散发着的俊朗温雅。一手环在怀柔腰间,一手按住她出手杀陌离的剑。
“你……”
怀柔错愕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熟悉男人,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是他吗?那今晚便得救了。
陌离看着环住怀柔腰间的手,心下一刺却也无太多忧伤,只盼着他救她一命便好。
然而,对方温和目光从怀柔身上移开落在她身上时,她猛的一惊,真正是结实的打了个冷战,那男人眼中对她的毒恶不比怀柔少,一双如炙的眼恨不能将她捅出两个洞来。
“要杀她也不该你来动这个手!”
然而,极快的那人瞥过她一眼,也不等惊愣的怀柔回答,一手携着怀柔一跃飞身离去。看着那消失在黑夜里的二人,陌离愣了,一时亦看不明白眼前状况,但现在还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笼子里已没了小毛线的惨叫,许是被火烧晕了过去,陌离咬牙想要立起身来靠近笼子。
“月心魄究竟是个什么好玩意?”
不等她靠近,公孙赫已立在她跟前。
他虽被陌离伤了下腹,可这人阴险强硬,自方才听到怀柔口中的月心魄,便是一脸的兴味和贪婪,这厢竟忘了痛,捡起地上怀柔留下的月光剑,剑尖一指在陌离胸口,狡黠一笑,“是在这里?还是在这里?”
陌离又震又怒,毫无思索一只手便往他脸上去,她知道公孙赫不会放过她,与其被他侮辱,倒不如豁出去图个一时之快,死便死吧!
许是这一年多来的隐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本因受重伤孱弱得很,没想到这一巴掌竟成功落在了勇猛的公孙赫脸上。
“贱人!你竟敢打我!”
如果说公孙赫方才还有一丝亵意,这一耳光落下,那眼中因暴怒倏然燃起了的是十足十的毒辣残酷,他跟只猛兽一般盯着她,话落一剑便朝陌离身上狠而准的一划,剑尖一挑。
一刹陌离胸口一空,猛的喷出几口血水,身子跟一块巨石般重重跌在地上,随即如瀑青丝竟变成一头白发,掐得出水的柔嫩肌肤皱得像是枯萎的老人。
眼见也溢出了血,迷糊中只见胸口月心魄已落在了公孙赫手中,那是半个心脏模样的东西,上面覆满了她的鲜血,顺着公孙赫的手腕缓缓滴下。
“离开了这月心魄,你这贱人便是这么丑陋的一个东西!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公孙赫一脸的嫌恶,小心擦着月心魄上沾着的血,“这果真是天荒最好的东西……”
然而,他的笑声方起却戛然止住。
神思有些模糊的陌离只听得“噗噗”两声,一双手臂便落在她跟前,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月心魄抽搐着。
她奋力使眼皮抬的高一些,只见御木威风凛凛持剑而立,而狠毒残忍的公孙赫惊恐到了极点,看着被砍掉的双臂斯歇底里惨叫着,“我的手!我的手……”
“丑虫,你竟敢暗算我,还不给本将军醒来,看我不打烂你屁股……”御木朝笼子砍去,骂骂咧咧将小毛线扛了出来。
陌离目光向四处搜寻,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挺拔身姿之时,耳边似乎再听不见任何人的话,这一刻,心里竟是欣喜。
北夜就在几步之遥,负手冷冷看着她,一双眸子似淬了浓厚的墨,暗沉寒冷之极,深邃五官凌厉如刀,浑身散发着寒气,那是将她分尸都不能解恨的形容。
她本是抽搐的身子因此颤抖的越发厉害,他会怎么处置她呢?这一刻她亦是害怕,却在见到他之时又莫名的安心,月心魄离体,她与死人无异,她眼皮再无法支撑,一阖死去。
“主子——”
站在北夜一侧的翁太史见状眉头一皱,“这人好不容易找到,事不宜迟……”
他忆起得知玉杖被慕歌拿了去,前去追踪的北夜意识到陌离骗了他,返回却见御木也被算计,被小毛线的冰茧困在了河边,而这个女人也彻底消失,北夜亲自出马竟也无法追踪到她一丝气息。
那一刻,他双目阴鸷似魔,霍然是满满的凌厉杀戮之气,然而,同时又暗藏着一丝不协调的温柔和不舍。
“带她回去!”
北夜一字一顿,声音仿若从冰窖传来,眸光似刀之尖,似乎在强制压抑着眼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翁太史一凝,这女人的事,主子向来亲力亲为,她伤成这样,主子居然没去抱她这着实是破天荒的事,他不免有些吃惊悄然打量着北夜。
却见北夜目光突地一转朝地上哀嚎的公孙赫瞥去,那一瞥莫说公孙赫,便是翁太史也是胆战心惊,还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一道金光闪过,公孙赫顿时飞灰湮灭,了然无踪,随后他转身便大步离了去。
翁太史与扛着小毛线的御木互望一眼,皆是冷汗直下。
但翁太史向来稳重,又是医术高超之人,眼下情况紧急,这里也不是治伤之地,只怕贻误了时间,急忙捡起那月心魄抱着陌离一跃便与御木齐齐飞走,朝北夜追去。
————
“北夜……北夜,他杀了我二哥!”
这僻静之地对面的阁楼之上正隐着两个人,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其中一人便是怀柔,另一个则是方才阻止怀柔,将她携上楼阁的人。
北夜出手之狠绝叫怀柔又惊又恐,她虽自幼不喜毒辣残暴的公孙赫,但毕竟是亲表哥,此时也不免难过愤怒,却在抬头看着将自己护在怀里俊雅温润的男子之时,眼眉一下柔和了许多。
“陌染,你对我还是有情的吧?”她红了眼眶,双手将他环住,依偎在他怀里得到满满的安慰。
她虽不知陌染那时为何会碰巧出现在这里,又阻止她杀陌离,却又不救陌离,而是将她带离那地,但不管什么原因,他今夜算是救了她一命不是吗?若他晚出现一步,今日杀陌离的人便是她,那末,公孙赫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
她这样想着唇角不由微微扬起,却在深嗅这人气味之时,她突地一把推开他,“你不是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大哥?怀柔大小姐!”
男子缓缓解开面纱,一张俊脸与陌染如出一辙,正是陌染的胞弟越子冥。
“我是你大嫂!”怀柔怒不可遏,震怒得连声音都颤了颤,心中有什么被猛的打碎,庇护她的人居然不是陌染!
若不是她一时欣喜涌上心头,怎会认错人?这两兄弟只看长相和神色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有一点是逃不出怀柔火眼金睛的,越子冥善毒,身上总有种淡淡的药草味,不似多才的陌染天生带着墨香之气。
“大哥已经休了你,你便不是我大嫂,怀柔,总有一天你会投入我怀抱的。”越子冥对她眼中厌恶视而不见。
“你做梦!”怀柔见他一身笃定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将他一推,决然离去。
越子冥看着那渐渐离去婀娜身影,目光微凝,一时有些入迷,竟丝毫没发现从阁楼另一处走来的两个人。
“冥亲王。”其中一人轻咳一声稍作提醒。
越子冥一刹回神,竟差点忘了一直藏在这里看戏的另外两人,为化解尴尬,见眼前这清秀青衣男子行礼,他便顺着他的话道,“长安,不必多礼!”
这“男子”正是女扮男装的长安,越子冥也不多加寒暄,毕竟事发突然,他需要知道长安身边这温润如玉带着帝王之气的男子究竟叫他赶来兵庄是为了什么。
“大哥,接下来子冥需要为你做些什么?”他缓缓开口。
“子冥,大哥叫你来,不过就是让你救怀柔一命罢了,倒无其他的事。”陌染温言含笑一拍他手臂。
越子冥有些不自然的垂目,但大哥早已将他对怀柔的心意挑明,他也就不狡辩了,他毕竟是陌染的胞弟,自然有几分陌染的城府,微一顿,又问道,“大哥如何得知怀柔就一定会放公孙赫出来杀叶陌离?还有你既知情为何不亲自出面阻止?”
以陌染对陌离那女人的情,他怎会这般沉着亲眼看着公孙赫对她下狠手?这才是越子冥最不解的地方。
陌染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笑而不答。
“亲王可知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这次倒是长安插了话,她是陌染最亲近最信任的下属,任何时候都有话语权,当然她更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的分寸。
怀柔之所以会放公孙赫出来杀陌离,都是被陌染故意逼出来的,但总归是留着一些情面这才让长安通知越子冥来救怀柔。
一则,这位胞弟爱怀柔,他不能因为利用怀柔而害她被北夜杀死使得兄弟有了嫌隙,二则,这些年怀柔为他所做的,他看在眼中,亦不能看着她死,这便是得知当年越子冥与怀柔合谋杀死陌离,他没有追究的原因。
“大哥,你想对北夜做什么?现在……现在还不是与他较量的时候!”越子冥也是个聪明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愕道。
“我什么都不做。”陌染淡淡开口,侧身盯着黑夜一处,一双俊目乌亮逼人,深沉无边,“等他来找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