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寂静,唯有下人手中火把吱吱燃烧的声音。
“好了,赫儿,这丫头嘴硬,你今晚就算打死她也不会开口,还是问问阿寻吧!”
率先开口的是老练正直的公孙英,她也跟众人一样不相信这几乎毁了整个兵庄的火竟是区区一个丫鬟所为。
“阿寻,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芄兰?”她上前问道。
“不是!”公孙寻几乎在她话落就出了声,虽是重伤却答的铿锵有力。
“这倒是奇了,叶陌兮与我们公孙家无冤无仇,阿寻有要将她娶为三夫人,这捅阿寻一刀却是为何?”一旁沉静的公孙艾云淡风轻一提,进退有度再不话语,然而众人也是心知肚明这下一句。
“正是正是!阿寻将这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寝殿,下令不许人靠近,这一发了火灾,我们就赶来了,却见阿寻受了这样重的伤,若是寻常砸伤烧伤便也罢了,可偏偏中的是刀伤,房中只有你们两人,阿寻,你说说,若不是这女人捅的你,难道你还自己捅自己不成?”
“再说这世上谁恨不得你死,当然是芄兰那个贱蹄子!她被你休了,巴不得你早些死了将这兵庄据为己有!”
众人不敢多言,倒是这公孙莲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
“本庄主说,她不是芄兰!”公孙寻冷厉一声,一字一顿,双唇血色退尽,衬得那如刀刻般冷硬弧线越发叫人心惊,公孙莲本是无脑之人,被他那冷若霜雪的眼一扫吓得一缩钻进了公孙英背后。
“阿寻——”
公孙英有些心寒一唤他,却叫公孙寻的话抢了先,“大姑母,从我母亲被芄兰杀死之后,我就与那女人一刀两断了!”
许是见方才着实吓倒了公孙莲,对方好歹是长辈,公孙寻的声音柔了一些。
“且那女人中的毒是不会好的,别说再见她,便是想想那模样都让我觉得恶心,又怎会包庇了她?”公孙寻收了收冷厉神色,紧了紧圈在怀中之人的手臂,缓缓一笑。
这一句众人听得略微满意,陌离却一刹眉头紧锁,纵使芄兰是因为有几分念瑶的容貌才得公孙寻侧目,可是她打心底认为他对芄兰还是有几分情面的。
且不说初见之时的宠爱,便是他母亲连玥被芄兰误杀,他也不过是休妻,而后芄兰重伤他回了狼族,再返回,他不还是答应芄兰的十年之约吗?公孙含死,他也没想过要芄兰的命不是吗?
这即便不是情分,他总归是对她心存愧疚,而此时他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对芄兰“想想就觉得恶心”的想法,实在叫陌离想不通,若他知道怀里抱着的人正是让他恶心的芄兰,他又会如何?
陌离无暇理会众人神色,只朝一动不动的芄兰看去。
只见她冷笑垂目,那眼中刻骨铭心的嘲讽和怨恨似无底黑洞般笼罩。
“你既这么说,二姑母便信了你!”
公孙英轻叹一口气,目光从他身上一转落在公孙赫身上,“即是这丫鬟放的火,便交给你处置吧!”
“二姑母!这事怎能如此草率?若犯再大的错,只肖交个丫鬟抵罪,这岂不是叫那狼心贼子有恃无恐,今日只是烧了兵庄,保不齐明日灭我公孙族!赫儿一直敬你素来以家族利益为重,今日斗胆一问,你是被大哥巧言所蒙蔽,还是有心包庇他?”
公孙赫掷地有声的尖锐质问,伸手一栏横在准备转身离去的公孙英前面。
“住口!阿寻是一庄之主,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会做出损害兵庄利益的事!”
公孙英轻斥一声,目光精锐,“阿寻的话我是信的,今晚这丫鬟放火是受她主子指使我也是信的,只要揪出失踪的芄兰,我绝不放过!她是如何对的兵庄我便如何回赠于她!”
众人听得二人话语一惊一震的,公孙赫有理,但公孙英毕竟德高望重,公孙赫态度显然过分,而公孙英虽甚少说过重话,但那铁腕手段也不下当年威震天荒的连玥,否则,公孙族历来女多男少何以有今日这般强盛,这家族的女子个个不比男子弱。
“是赫儿失言了!”
公孙赫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收手一回,言语有悔过之意,但陌离丝毫微未发觉他眼中有愧色,反而更是暗沉了几分。
“来人,既然这贱婢不肯开口,那便先拔了她舌头丢去喂狗!”他朝左右精兵冷冷一声,一时将心中怒气发泄在清寒身上。
“慢着!”
那得令精兵正要上前却冷不丁被一声呵住,只见女子盈盈而来,容色绝美,气韵敖华,正是时下热门人物,北夜的离妃。
“二庄主,这丫鬟还不能杀!”陌离上前顿在公孙赫数步之外,目光清明淡定。
“为何?”公孙赫挑眉淡问,他本对美色没什么抵御能力,这一见敢想不敢碰的女子,目光阴鸷毒恶却也掩不住那一抹淫|色。
“因她这把火使得北夜君失了踪!二庄主如此结果了她,可是要怎么向圣夜国交代?”
陌离厌恶那亵渎之意,深深瞥他一眼,转向石阶上沉默的公孙寻,“况且大庄主都未发话,二庄主这般心急就不怕落得越权之嫌?”
话落,众人一凝,公孙赫脸色亦是一变,然而,公孙寻却轻笑出声,“不过一个卑贱的丫鬟罢了,二弟要何如处置,本庄主都准了!”
陌离目光一暗,她这样做不过是把这清寒的生死权交给他,在这里没人会容得下一个放火烧兵庄的人,但她赌公孙寻对芄兰还有一丝愧疚,即便没有,至少等事情弄个明白再处置清寒也不迟。
这是作为天下第一庄主该有的公正,但他竟丝毫没有犹豫将清寒的性命轻易的交给了公孙赫!
公孙寻他果真不会顾及芄兰的感受,那怕丝毫都不曾有?!
“公孙寻?!”
便是这须臾,一声尖锐响起,那准备处罚清寒的精兵被猝不及防的几个掌力飞出数步之远。
众人被这戾气所惊皆是一退,陌离眯眼一看,只见方才还似雕像般躺在公孙寻怀里的女子已站在了人群之间,无人看清她是怎么从他怀里移到清寒身边的,她就已经定定立在了这里,身子有些摇晃却意志坚定稳住自己,双目猩红骇人,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利而险。
这分明是强制冲破穴道,血液倒流之状,陌离一惊,难怪方才芄兰一动不动,她竟是被点穴控制了行动和声音!
而能点她穴的除了公孙寻还会有谁?可是公孙寻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孙寻!你看看我是谁?是让你恶心的芄兰,是你要娶的三夫人阿!”
芄兰冷冷而笑,陌离胸口月心魄忽的一撞,一口血水喷出,她大感不好,那是芄兰脱离她篡心术之兆!
“阿!她……她果然是芄兰!”
听众人惊叫一声,陌离抬头,果见幻术被破,芄兰那张丑不可堪见的脸暴露在火光下,狰狞恐怖如惨死的女鬼。
“不错,是我让清寒烧了兵庄,是我捅了你们庄主一刀!”她哈哈笑几声,目光犀利寒冷一扫众人,“可那又如何?”
这笑声在夜空响起叫人听来只觉心惊肉跳,她拔掉钉住清寒四肢的利刃,一步步折回公孙寻身边,“今日便做个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