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银月流光,夜风微凉卷起青衣女子飘逸裙袍,好似落入凡尘的仙子,这女子并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地牢秘探芄兰的陌离,美人如玉与这阴森黑暗的地牢倒显得有些不搭调。
地牢是关死囚之地,建在地下,常年无光,她方踏入这曲折狭小的通道,污浊的空气传来一种怪异味道,竟叫她气闷心惊。
突的几只蝙蝠扑翅撞过,她一惊,手中灯笼一晃,灯油蔓出燃了起来,她赶紧扑灭,下一刻眉头却是一蹙,这没了灯笼,地牢越发幽暗慎人。
想来杜十一娘买通的那侍卫果是好手,他给她指了路虽没跟来,却将这一路的守卫给调走了,倒叫她这只怕黑的尸心有余悸。
她撅唇一笑,拢了拢衣襟继续走,却发现越走越不对劲。
牢房尽头显然是布置过的,各间牢房纷纷被布绢层层捂了个严实,最里一间甚为豪华,大理石做成的桌椅,上方摆着酒器茶具,居中摆着一个上绣鸳鸯戏水的屏风,牢中淡黄灯光朦胧,衬得那对鸳鸯有些俗媚,配上屏风旁横着的一张宽大精致美人榻,这场景竟是十分暧|昧。
“离妃,你今日总算落在我公孙赫手里了!”
前方一阴冷俊朗男子轻笑出声,那双阴鸷的眼从上到下将她猥亵的打量了一遍。
只见她这头顶只用一丝带松松挽了个髻,余下发丝一半垂在胸前,一半留在脑后,一身素雅齐胸青衣裙袍恰到好处的露出白嫩修长的脖颈,这显然是为蒙混进来而刻意着了兵庄丫鬟装扮。
但饶是服饰简单却裹不住那叫他有些血脉喷张的玲珑身段,这气血一个沸腾,他几步便堵在了她跟前。
“公孙赫,就凭你也想动我?”
这人来的气势,陌离不由一退抵在了牢房铁阑,眉眼陡然冷厉。
“我动了你又如何?北夜再厉害又何如?今夜你可是一个人来的!这四下全是我的人,包括十一娘买通的那侍卫!”
公孙赫轻蔑一笑,人心贪婪,但比起命,钱财又算得什么?是以,他只肖抓了那侍卫威胁一番,那侍卫便按他的话做了,将计就计将这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引来这里。
他这样想着目光越发阴毒,一把扼住她白皙手腕,淫|淫一笑,将她一把推在榻上,“我便是将你玩死在这里,北夜也不会知道,更不会有人来救你,你若是听话些,哄得我高兴了,便让你死的痛快些。”
“我都死过了一次还有什么好怕的?”陌离却是无惧,勾唇一笑。
正要扑上去的公孙赫身子却陡然一顿,踉跄退了两步,只见榻上女人脸部乌青脓肿,黑血淋淋,似乎还有些腐烂,这分明是那日被他强|暴的侍女玉秀。
玉秀生的花容月貌,又不似府中其他丫鬟般向他示好,性子傲引得他侧目,但她毕竟是公孙含的贴身侍女,他也就没强了她,偏她命不好,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
“你不是死了吗?”
离妃变成了死去的玉秀,饶是他生性歹毒,这还是让他惊恐莫名,但是这天荒什么妖魔鬼怪没有,玉秀对他怨恨深种,化成厉鬼来寻仇也是寻常。
“你活着便是被我弄死的,死后还想报仇不成?我兵庄可有的是兵器对付你个鬼怪!”他突地森森笑开。
“你这禽兽杀的又何曾是我,少庄主不也是你派人打晕扔进荷塘的?公孙赫你杀了那么多人,你以为要你命的只有我一个厉鬼吗?”榻上女子沉声一喝。
公孙赫先是一怔,唇角滑过一丝阴冷,“你这丫鬟真是多事,亲眼见我将公孙含带去书房还不知道回避,我是找了个借口将你买回来暗自杀死那又如何?谁都知道你是因为失了清白上吊自杀!”
他说着目光越发晦暗,“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看见我烧了芄兰的兵书,将公孙含溺死,难道还想活吗?再说我杀了公孙含又何如?他可是死在芄兰寝房外,谁不知道芄兰恨那个孩子?这笔帐早就算在了她身上!”
“你引少庄主去书房放鞭炮为的是将芄兰夫人激怒,而后再暗中杀了少庄主,使得夫人背了这黑锅,夫人与庄主闹翻,兵庄大权便回到公孙家,而兵庄没了继承人,你机关算尽是为了……”
女子突地弹起身子,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只听公孙赫突地轻笑出声将她后半句话接住,“有这两父子在,我如何能坐上庄主之位?”
女子闻言,震惊非常,尖声质问,“为了庄主之位,接下来你还想杀了庄主是不是?!”
“倒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公孙赫不期她会想到这一层,不由拍拍两声鼓掌,一则他需要宣泄心中隐藏这么多年的谋划,二则确是一种欣赏,他身边女人无数却没一个懂他的心。他想若这鬼怪不是这般丑陋模样,仰或在他没腻之前,他也许会像北夜那样养一只尸在身边宠爱着。
“可惜那场大火没把公孙寻烧死!”
公孙赫为自己的算计有些得意,同时不免有些遗憾,很快,眼角又是极度狠毒,“下次他可没那么走运!”
“那火也是你放的?”女子眉头一凝,惊疑顿在原地。
“我不过是助芄兰那贱蹄子一把罢了。”
公孙赫双手背于身后狡黠一笑,对于一个即将再死在他手中的鬼怪,心中的事说说也是无碍,“前晚她要烧死公孙寻,我不过是将这火弄大了些,说来亦不过是她的‘帮凶’而已!”
女子见他那副小人得志模样,心中痛恨,“公孙赫,这一切都是是你的阴谋!”
“好了,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也该死的瞑目了!”公孙赫挑眉一笑,眸中燃起一抹浓重杀气。
“现已真相大白,十一娘快去接芄兰夫人吧!”
公孙赫腰中宝剑一出正要落在女子头顶之际,冷不丁听的有人笑起,刀下女子闻言一刹如脱兔般灵活闪过他的剑。
他眉头大皱,心道不好,那笑声并非眼前女子所发,而是相邻一间被纱布裹得密不透风的牢房发出,他几乎不多想,跃身一个剑花一挽,刷刷几下将那纱布劈开,轻纱满天散下。
一刹他惊震莫名,相邻的那间牢房竟站满了人。
立在最前面的人正是他设陷阱今晚要睡的女人叶陌离,而她定定站在那里,一双眼亮如星辰,双手微做了个印加,将逃出他剑下本是丑陋不堪的鬼魂玉秀变成了杜十一娘。
他身子一沉,一下便反应过来中圈套的竟是自己,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是这个道理!
他目光一扫隐藏在牢房的众人,最先看见的便是身受重伤端坐在宝座的大哥公孙寻,那讳莫如深的目光叫他看着心惊肉跳。
一旁的公孙英眉头紧拧,目光寒霜似雪,双唇紧抿,这位正直人端的正是对付兵庄叛徒的态度。
而他的母亲穆曼则被公孙寻的心腹一刀架在脖子上,双眼噙满泪水,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那分明是怕她出声打扰而被点穴的模样。
“杀含儿烧兵庄的竟然是你……”
这愤然惊声的正是草包公孙莲,她还要说什么却被她身边的公孙艾拉住,而她身后包括怀柔和紫玉也跟一群族人和精兵一样,那打量着他的目光变幻莫测。
“我不过跟一个丫头片子开个玩笑罢了,二姑母,难道你不知,赫儿什么都好,偏是见了好看姑娘便胡言乱语!”
良久,静寂无声中,公孙赫心下虽惊,脸上却已也恢复的平静无波,蓦的笑开,阴鸷双目将站在最前的陌离一扫。
“倒是辛苦了离妃,你知我想亲近于你,为帮芄兰开罪,今日便故意跟十一娘在我面前演了这出戏,我一时被你迷惑中了圈套便罢了,你倒是本事竟将我公孙寻族人全引来这里。”
他砸了砸舌,目光幽冷,“即便今日你设局引我说了些玩笑话,但你有什么真凭实据证明玉秀和少庄主是被我杀的?我族人并非傻子,岂会轻易相信了你吗?你分明是别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