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晚我主子救出公孙庄主和大夫人,见这大火来的怪异便差在下查探,这不查不知道,竟叫在下看见二夫人和李大娘在捣腾炸药。”
出声的正是秘密跟在北夜身边鲜少露面的翁太史,若不是特殊情况,他不会露面,他说着将一包毁弃的炸药扔在了二人面前,莫说念瑶,便是一向自持是兵庄老人,伺候过连玥的李大娘也是极度惊恐,大汗如雨。
众人目光一刹落在二人身上,难怪那晚在公孙寻寝殿外不见念瑶和北夜,原是一个在使坏,一个在追查。
“念瑶,你自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出声轻斥的仍是公孙英,她蹙着眉头,既是质问又是不敢相信,毕竟在每个人心里,念瑶大度温柔讨人喜欢,不似芄兰那般叫人厌,人人皆是支持她当大夫人的。
可火烧兵庄,这是公孙英无法容忍的。
“我……”念瑶脸色惨白如鬼,一时口顿,她无法在北夜面前狡辩,一咬牙,眉头紧蹙哀伤的看向一脸深沉,叫人无法辨别情绪的公孙寻,“阿寻,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芄兰姐姐杀了含儿,我……我只是报仇……”
“所以你想栽赃害我?”
念瑶的话犹在唇边突地被一声冷笑打断,只见一人风风火火提剑而来。
这人一身红衣,头顶金钗凤头被卸去,虽看不出平素的贵气,双目却炯炯有神带着逼人的强势和萧杀,她今日没有戴面具,露出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却并不骇人,反是因为她的气度叫人由衷的敬畏,这人正是驰名天荒的第一夫人芄兰。
其身后跟着的杜十一娘搀扶着受了酷刑的清寒,三人一同走进,公孙族人立下警惕的站在公孙寻两旁,俨然一副敌对的架势。
陌离摇了摇头,芄兰既不是溺死公孙含的人,也不是放火烧兵庄的人,这公孙家族这般戒备仇视的态度竟不是对公孙赫和念瑶两个真凶,偏偏独针对芄兰。可见权势真正是把双刃刀,能叫人臣服,亦能叫人仇恨。
“芄兰,你虽无辜,可说到底嫁到公孙家整整八年却一无所出,我们公孙家决定休妻,从此你与我兵庄恩断义绝,你走吧!”
见芄兰那寒光毕现的剑,领头的公孙英也跟众人一般读出了她的杀气,这事只怕不能善了。
“休妻?!”芄兰淡淡重复一声,没有声嘶力竭,盯着公孙寻的目光凌厉决绝。
她冷冷一笑,“公孙寻,你也配休我?我芄兰当初是被狗吃了心才会嫁给你,但我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今日便是你不休我,我也不会再要你!”
陌离心下一个咯噔,也许从公孙寻在大宴上说纳芄兰为三夫人那一刻,芄兰就彻底死心了。她本是忌讳公孙寻娶她一半是因为像念瑶,一半是因为贪恋她那张艳绝的脸。可她也曾幻想过,在念瑶没出现之前,公孙寻对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情谊的。
可是,那一日她让陌离使了幻术,换回了曾经那张脸,公孙寻竟不顾一切将她带回寝房并要娶妾,这才是她多年最大的心结,公孙寻对她的情谊果然是因为那张脸!
陌离这样想着朝公孙寻看去,人人皆是惊愣,然而他深沉不见底的眼却是一望无际的平静。
“芄兰,我不休你,你好好呆在兵庄,两年后……”
公孙寻终于淡淡开了口,却在说道“两年后”陡然没了声,一直悄然打量着他的陌离心下一震,那眼眉中分明有过一闪而逝的萧瑟和落寞。
但是那一变化快就消失,他一顿又道,“两年后,要去要留随你!”
“公孙寻,你是在忏悔吗?”
阴森的牢房却再次响起芄兰的冷笑,“你怎么不告诉大家你胸口那一刀正是我动的手呢?你寝殿的那火也是我放的,你宠爱的二夫人不过凑巧火上加油,放了炸药……”
“什么,阿寻果真是被你伤的,火也是你放的?”公孙英惊声而出。
但芄兰何人,压根无惧众人眼中憎怒之色,只冷冷盯着公孙寻只顾自说,“你不说出来是担心沦为大家的笑柄吧,说来这可真是可笑!我还是我,不过用幻术换了张脸,你便因此中计差点丧命……”
“住口!”
一声厉喝从坐在宝座至始至终不曾暴露情绪的公孙寻发出,他眼角青筋跳起,紧抿的唇似刀刻一般凌厉,不知是痛还是恨。
而芄兰也不是泛泛之辈,虽住了口看着他的目光也是杀气沸腾,那晚她便是下了决心要杀死他,最终却被他点了穴,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她对他的情早已用尽。
“你要如何才肯罢休?”公孙寻深深一阖眼,再次出声。
“除非你死!”芄兰眸光嗜血。
公孙家族大震,公孙英几欲出声,却叫公孙寻止住。
“那罢,我曾发誓只娶你一人,若违此誓言,生死由你,这些年我也亏欠了你许多,你要杀我,我本不该多说二话,但我还不想死。”
公孙寻缓缓出声,众人听得一惊一乍,都不曾想公孙寻竟为芄兰发过此誓,但作为一庄之主,言出必行方能震住众人,他既不想死,此刻却当众说出这无疑大为不妥。
“我知你固执,要你不杀我,你做不到。但你素来讲究公平,今夜我便与你比武做个了断,谁死在谁手里,旁人皆不可多管闲事!你若杀了我,兵庄你拿去,我若杀了你,你也怨不得我!”
公孙寻说着缓缓起了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拔出身边侍卫的刀,那速度快的惊人。
“庄主,三思!”
“阿寻,三思!”
满牢房之人闻言震惊非常,皆是劝阻。
“阿寻,你身上还有伤,你说了芄兰姐姐素来讲究公平,等你伤好了再比吧……”
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念瑶拉住他袍角,公孙寻武功甚高,她是清楚的,但芄兰也是高手,公孙寻前晚才因为芄兰那刀险些丧命,今日比武只怕吃亏。
“走开,这是本庄主与她之间的事!”
公孙寻一字一顿,眉梢笼罩着的竟是浓得化不开的厚厚恨意和怒色。念瑶一惊,也不知他这恨意是针对谁,只得悻悻然放开了手。
“姑母,你是什么意见?”公孙寻没有看她一眼,侧目盯着公孙英。
见他眼中决绝,公孙英也是一愣,但她知道公孙寻虽重伤,芄兰要杀他也是不易,况且这人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不会让兵庄落得惨败下场,她笃定公孙寻会赢。
况且他公开了他的誓言,这事传出去,若要强行休芄兰,公孙家显得理亏,而比武中将芄兰杀死,这二人将不会再纠缠,这不失为最好的解决方法。
于是,公孙英神色萧穆,颔首道,“阿寻,你是庄主,你与芄兰比武甚为公平,不管谁胜谁输,公孙家族都将听从你的指令。”
“好!很好!那笔墨来!”公孙寻连连两声,似乎畅快一笑,深沉的眸光是无人能探究的深意,他忽而一抬头,目光落在陌离这个方向。
陌离蹙眉不知为何,一刹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北夜君上,今晚请你做个证,不管谁输谁赢,你都将支持!”
陌离一愣,这才发现公孙寻竟是在看北夜,她正好在北夜怀里,抬头只见他淡然道,“好!”
这人素来冷漠竟有这闲心管公孙寻的事?陌离不免有些诧异,但一想起芄兰若输,这也死的太悲催了,她心有感慨,况且今夜还有另一件重要之事,便没对北夜的反应有所深究。
她抬眉朝杜十一娘看去,对方也是个精明人,立下知她眼中深意,于是点头示意另一件事已办妥。
便是这须臾之间,一声刀剑相撞之声传来,早已心灰意冷的芄兰朝公孙寻一剑劈去,正是刀光剑影,“嘭”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地牢亦是震了震,陌离只觉被抱着她的北夜猛的一推撞进那精兵队伍之中。
“北夜混账,敢不敢跟我过两招?”
陌离稳住身子,这才看清这破牢而入负手站立在北夜对面的男子,一身华丽紫袍,风华若妖,邪魅眼角带着挑|逗,十分嚣张,掺杂着浓重的杀气。
这等美得超出当年艳绝天荒芄兰之貌的人,不肖说正是天荒第一美男——慕歌!
他话落,随即朝北夜劈去一掌,衣带飘渺,身形变幻似妖若仙,北夜却犹为淡然,一拂手接过他那一掌,同时朝御木使了个眼色,“把人看好!”
随即,二人战在一起,大打出手。
这下,除去一心一意厮杀的芄兰和公孙寻,观战的众人皆是一脸错愕为难,竟一时不知该看那一对比武才好。这一对事关兵庄未来,一对则是天荒百年难遇的绝世高手相战,作为习武之人,不看必定终身遗憾。
陌离没有众人的纠结,扶额只在心中将慕歌咒骂,这高调的老大爷就没有叫人省心的时候。
“跟我走!”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陌离霍然抬头,这一手拉着她胳膊的竟然是慕歌的手下夏岚,他着千川精兵的服饰,原来早就混在了这里。
“又是你!我主子的女人也是你这爪子敢碰的?”
那厢,受北夜吩咐的御木也是眼尖,拔刀便向夏岚杀去,一群精兵以为御木要杀自己人,皆是拔刀相帮,翁太史见御木以一当百,形势不好也加入战团,这下牢房彻底大乱,好在地牢够宽敞,打起来也不碍手。
“死木鱼若将夏岚杀了,我岂不要守寡?可是死木鱼死了,我又怎么还他人情?哎!他死了也活该,谁叫他前晚对本姑娘做出那么奇怪的事!”
毛线一见心上人夏岚还不两眼冒红心,万分纠结拉住陌离的手。陌离头冒黑线,夏岚说过要娶她吗?还守寡?
“喂!”
陌离正是汗颜,有人将她二人肩膀一提,飞出了地牢。
“离主子!”
翁太史自不像御木一般只专心打架,时不时会在与对方交战间隙看陌离一眼,眼见她被人提走,惊叫一声,想要追去却被身边精兵纠缠。
北夜甚为灵敏,闻声便速战速决对慕歌使出个杀手锏,趁着慕歌一避,他跃身便朝三人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那动作快的叫一干众人傻眼,皆是忘了对战,只听又是“咻”的一声,慕歌也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