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这月心魄放进了你的心脏,你果然是醒了。”
眼前是微微含笑慈爱温和的魁梧男人,床榻上的小女孩眨巴着眼睛,迷茫而疑惑的将他打量,“你是?”
“我是阿爹啊,这月心魄放进你的心脏会封住你的记忆。小阿离,为了活下去,月心魄这事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男人温和而有些粗糙的手柔柔摸着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朝四处打望,这才发现她正在一处用千年寒冰垒成的屋子的地方。
陌离猛的一颤,这分明是她十二岁那年醒来的光景。她一大病便昏迷两年,醒来就在冰洞养伤,阿爹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
她被封住了记忆,对这唯一亲人全然是陌生,但她并不抗拒他,直觉这男人对她痛爱的很。
然而,当她靠近阿爹的怀抱之时,他的瞳孔猛的一缩,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浑身是血。
她一怔看去,却见床榻旁站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男子手中握住一把血淋淋的刀。她大惊,声音尖锐,“陌染,为什么杀我阿爹!”
她怒极,握住那刀便狠狠往少年身上挖去,抬头却见这刀居然插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这是个着金色铠甲挺拔而孤冷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唯吾独尊的帝王霸气,这冷峻的男人像是另一个北夜,他胸口鲜血汩汩,却丝毫不知痛一般,一拉她握住刀柄的手,“仙仙,跟我回去!”
她被他眼中不容反抗的征服所惊,往后一缩,“我不是仙仙!”
男人对她的反抗视而不见,索性一个打横将她抱起强行带走。她不知所措,竟觉这怀抱莫名的熟悉,一时忘了挣扎。
然而,方走几步,他顿在了原地,陌离抬目看去却见一紫衣男子款款而来,风华万千,俊美的超脱凡尘,这霍然是天荒第一美男慕歌。
“瑾太子,要将本尊未婚妻带去哪里?”
慕歌微微挑起那风华若妖的眉眼,邪佞上前拉陌离的手。她死死捏着手,并不愿让他碰。
“要带走她可问过本君?”说话的是那温润如玉的陌染,那眼中阴鸷叫她狠狠一颤,她头脑混乱,闭眼狠狠摇头。转瞬,睁开眼来却见身边横着三具尸体,一时鲜血将整个冰洞染红,仿若长满了残酷血腥的彼岸花。
她狠狠打了个冷战,那尸体分明是北夜、慕歌、陌染!
“阿离真是阿爹的好女儿,你做的很好!”
一只手臂按在她肩上,她一惊回头,身后那人竟是阿爹!他双手血腥,一双慈爱的眼此刻狰狞慎人。
她胸口像是被什么钝物猛的一压顿时痛的不可抑制,只见阿爹拿出了她胸口月心魄,一张脸扭曲的可怕,她一惊大叫一声“阿爹”坐了起来。
朦胧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眼前绡香软帐半垂,金丝银被,房中家具大气奢华,根本就不是寒气逼人她曾经养伤的冰洞。
而且这里她还住过,正是曾被北夜包下的天下第一客栈的厢房。她一身冷汗,原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可是这梦真正是可怕又滑稽!什么“仙仙”?连北夜、慕歌都死了!
北夜当然没死!她虽神思有些游历,却也看见了立在床头冰霜似雪,淡淡扫着她,却叫她心肝发颤的北夜。
“君上——”
见他半天不发一言,眸光明灭不定,陌离心虚的低低唤了他一声,垂目却是一震,天!她散下垂在胸前的发丝全然花白,那是一副白发魔女的形容!
她头皮发麻,想起被公孙赫挖去月心魄之时,她已是彻彻底底的一只死尸,但是此刻她又复活了,是眼前这个男人重新将月心魄植入她心脏救活了她吧。
可她分明骗了他,还将玉杖给了慕歌,难道他不该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不,他既然救活她,那她就该好好把握这没被分尸的生存机会,必不能等他怒气发作再将她杀死。
脑子一闪,她觉得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北夜……”她镇定的整理了下思绪,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
“没错,玉杖是我给慕歌的。你也知道以前我与他在苍穹的事,那时你要带我走,我本是受他控制,要脱离他,便与他达成协议,拿这玉杖跟他换自由。”
“我也是两头艰难,想着一根玉杖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将那玉杖给了他。可事后我又怕你生气,便想着先躲一躲,等你怒气消了再回来找你……”
她本是一脸的诚恳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这谎言再说不下去。
因为床沿前,北夜那盯着她的一双眼分明从阴鸷难辨渐渐变的暗沉无边,眼角青筋鼓起,似刀削的唇紧抿成线,那浑身散发的寒气叫她寒毛根根竖立。
她心下害怕,伸手去抓他的袍角,却被他狠狠一推倒在了床上,他高大挺拔的身姿随即重重压了下来。
“一根玉杖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挑眉冷笑,眼中是浓厚的讽刺,那是他险些失去生命复原的,她却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好!你都不看重这条命,我还守着根玉杖做什么?”他一手抓起她裹在胸口伤口的纱布。
若说方才这人神色难辨,此刻却是毫无容情的杀意,陌离惊得牙齿都在打颤,眼见他的手毫无怜惜将她胸前裹伤的染血白纱布一把扯掉。
身子一凉,她的上半身整个落在了他的眼里,雪白挺立的胸脯旁一条狰狞的剑伤,那伤口本已被缝合却因他的粗鲁再次挤压流出鲜红的血来。
她虽没有痛觉低头一看亦是心惊,也与他做过最亲密的事但那是黑灯瞎火的时候,这青天白日的叫她又恐又羞,她双手本能的想要抱住自己,然而,却没快过北夜的速度。
“你便是这副鬼样子还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你既是这般厌恶我,夜夜睡在我身下也是痛苦,死倒落得个解脱!”
北夜一字一顿,眸中锋芒暗潮汹涌,那是将她剥皮都不解的恨。他捂在她胸口的大手突地一握,那伤口全然崩开。
陌离一个激灵,北夜要取出再次植入她心脏的月心魄?!今晚他将她救活就是为亲手杀了她?!
但她还不能死也不想死,她一颤,双手一把止住北夜五指成爪的手,毫无章法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北夜,我知道……玉杖的事,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想死,求你……不要杀我!”
玉杖?她竟还敢说玉杖!
她是尸没有眼泪,那眼中的哀求和悲恸北夜怎会不懂?他就这样冷冷看着她,握住那伤口的手青筋跳起。
那些往事亦在脑海风起云涌,有一个声音在徘徊:杀了她,让她彻底消失,他便再没了念想。
这念头在他脑海动过三回,一回是关于慕歌,二是因为陌染,第三回便是此刻。
他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玉杖,她却偏偏提起,被慕歌拿走便也罢了,大不了他去抢回来,他怒的是她的不坦白,他就在她身边,只要她乖一些,他时刻都会给她保护,慕歌又如何能伤她?
那晚她说,他在那里,她便要跟着他去那里,他知道她心里并不那样想,他恨她的不交心,更恨她对玉杖的态度,恨不得将她杀死,大家都落的个解脱!
可是……
他幽幽想着,突地唇角自嘲一勾冷笑起来,却一时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她,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松了。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仙仙——”他起身一抓床帐,摔门离去。
陌离听得门“哐当”一声,身子抖了一下,北夜背对着她,虽看不清神色,但说到“仙仙”二字声音亦是复杂,可是何为“仙仙”?那是方才她在梦中听过的名字。
“阿离,君上让我进来重新给你缝伤口。”
她正是望着门框有些发怔,一人推门而入,竟然是长安!
“你怎么来了?”她一诧。
着一身男装沉稳而清秀的长安看着她胸口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伤口,眉头不由深深一皱,飞快将桌上剪刀、伤药、纱布……抱去床榻,利索的替她处理伤口。
“阿离,若是陌染断舍不得这样待你,他一听这世上除了我便再没人治的好你,便派我来了……”
“长安,你若是因为他而来就请回吧!”
长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陌离冷冷打断。
陌离靠在床沿陷入沉思,那晚带走怀柔的人那么像陌染,他没有管她的生死就携着怀柔离去,那一刹她心也是凉,可后来她却没像以往那样在乎了,即便现在细细想来,直觉那晚的人不会是陌染,她也没有一丝欣喜。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对陌染的心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你这次虽死里复生,但所受内伤至少得养三年,我不在你身边协助医治,可没人能救你,阿离,要赶我走也等三年后吧。”
长安亦是聪明之人,想来那晚之事陌离心下定是有些想法,可陌染的计划自然不能与她提起。
“好在你有这月心魄护体,这伤口半月也就长好了,那时白头发也会变回来的,你好生养着,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长安微替她重新缝好针,再用干净白纱给她裹好,含笑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