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笑了笑,将手中的药递给元筝,眉眼弯弯,“怎么能是麻烦呢?陛下身体安康,曦云国才能无忧。”
不远处,年轻的丞相安静的站在假山旁,手还撑着伞。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模糊了周围也模糊了前面两道身影,依稀见得那凉亭旁,青衫男子温文尔雅的为女孩撑着伞,亲昵的互动。
银色面具下,那人神情淡然。
他盯着前面的画面,一双眼眸比常人要深邃漆黑得很多,此刻却冷淡的像是一潭死湖。
雨水模糊了视线,竟有些看不真切了,眸光好像也随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水开始变得模糊,碎裂,像是细碎的星光悄然间熄灭,无声无息。
闻人澜一直站在那里,目光冷然的盯着前面的身影,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像是被冻僵的雨中雕像。
伞不知何时已经无力的脱离了手掉落在地上,砸出了雨点。
大雨很快淋湿了男子的衣襟,一滴滴雨水顺着他漠然漂亮的侧颜滑落至锁骨处。
心口像是被碾压过去,细细密密的疼,疼的连呼吸难以维持。
闻人澜神情安静漠然,毫不在乎这一切,只是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前面的画面。
良久,闻人澜低低嗤笑一声,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毫不留恋的将手中的药扔到了地上。
他想,真是疯了。
闻人澜感觉自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的迟疑不定就像是场笑话。
她是曦云皇室的女帝,如今又与他争权,朝堂之上逼的他步步退让,女帝锋芒毕露,讨好在乎她的大有人在。
又怎么会缺他这份药?
闻人澜长睫微垂,一滴晶莹的水珠沾湿了睫毛,随着睫羽的轻颤,随之悄悄滑落,同时也伴随着大雨倾盆而下。
雨中的他终于动了,微微俯身缓缓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伞。
又从容淡定的起身,目光始终没有看那被主人毫不犹豫扔掉的药。
他不紧不慢的向皇宫外走去,气息始终慵懒淡然,带着掌控一切的风轻云淡。
就好像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也什么都没有看见过。
只是那眸光却好像伴随着倾盆而下的大雨,缓缓模糊,破碎。
今天大概是真的冷,都冷到骨子里了,闻人澜掩唇咳嗽了几声,垂眸,安静的想,以后还是不要在雨天出来了。
那背影缓缓消失不见,只有被主人丢弃的瓷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顺着一阵冷风,滚落到一旁泥泞的水中。
雨点劈里啪啦的砸了下来,缓缓淹没了药,只隐隐约约窥见一抹淡蓝,好像预示着主人来过的足迹。
阴天,大雨,凉亭旁。
元筝勾唇,礼节性的微笑,“费心了,不过皇宫有药。”
这已经是明显的拒绝了,陆予眼底划过一丝遗憾,识趣的收回了手。
另一边,丞相府。
伍离第一眼远远看到闻人澜,严重怀疑自己眼瞎了,凑近去一看,“我去。”
伍离当场吓得心肌梗塞,他心痛的捂着心口,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闻人澜,“你,你你不作死,你能死吗?!!”
半面银白色面具下,那人神情冷然,眸子死寂的像是一滩死湖,隐隐透着荒凉的安静。
雨水彻底淋透衣衫,闻人澜一步一步的向阁楼走去,步伐依旧从容淡然却冰冷沉默,一言不发。
伍离咋咋呼呼的跟在他身后,“我说你大雨天的出去作死做什么?”
“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回去,我严重警告你,你必须跟我回去!”伍离简直就要被闻人澜气死了。
“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啊呸,你连伤疤都没好!”
“你踏马要死在外面,也别说是跟我从神医谷出来的时候啊!”
“你说的对,不该出去的嗯。”冰冷雕像忽然间开口,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淡然的确定伍离的话最后还点了点头。
他嗓音沙哑,哑的几乎听不清,伍离愣了一瞬间,感觉不可思议,这家伙吃错药了吧?
不对劲,严重不对劲。
伍离仔细看了闻人澜一眼,只是恍惚间瞥见他眼底如冰雪般荒凉的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情绪。
伍离感觉自己操着一个老妈子的心,看着眼前机械般往前走的闻人澜,跟了上去,道,“算了,你赶紧回去,我给你看看,你可别病死了。”
闻人澜神情冰冷。
其实伍离的话,好像已经距离闻人澜很远很远了,远到几乎听不清,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耳边嘈杂的声音好像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只有安静,不可思议的安静。
翌日早朝之上。
元筝轻描淡写的解决了几件事情,目光落在空着的位置上,嗓音浅淡,“闻人澜呢?”
众臣面面相觑,最后有人答,“回陛下,丞相他生病了,所以......”
“哦。”
元筝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下颌微抬,“继续吧,还有什么要说的?”
早朝结束之后,元筝面无表情的对统子说道,“要是我把他关起来,他现在不可能生病。”
统子:这、这你让我怎么回答呢?
御书房内。
元筝心不在焉的处理完奏折,眼神有些放空,她盯了盯被人摆放在书桌上的淡蓝瓷瓶,微微叹了口气。
让御膳房准备点药膳,元筝头也不抬的对着太监低眉顺眼的应道,“是,陛下。”
“宿主,这是给官配准备哒?”嘿嘿笑道。
“不是。”元筝想也没想就否决。
最后统子看了看元筝出宫的方向,它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时候自家宿主也开始口嫌体正?
丞相府外。
元筝指尖微微摩挲着装着药膳的药盒,眸色晦暗,盯着那药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统子看到元筝那种目光,心底诡异的有一种发凉感,不太对劲吧。
这药膳里.......
“陛下,请你稍等,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侍卫不卑不亢的说道。
“嗯。”
内阁内。
“闻小澜,来吧,我采访你一下,昏迷一天一夜的感觉如何?”伍离嘴贱的说道。
“滚。”那人连眼都懒得掀一下,懒散松倦的靠在那里,拉耸着眸子。
“啧啧,自己作死在大雨天往外跑,就你那体质,呵呵,我都庆幸你没死,你昨天高烧发热到多恐怖你知道吗?”
伍离昨晚有一瞬间的心塞,真的以为闻人澜会被烧死,不过命大。
“主子,伍少主。”
侍卫跪在地上,低声,“女帝来了,现在在丞相府外。”
闻人澜垂在身侧的手指蓦然一僵,他眯了眯眸,嗓音低哑,“她来做什么?”
“说是给主子送药膳。”
闻人静了静,没说话。
伍离窥他一眼,倒是兴致勃勃的,“女帝呢?我去见见。”
还不等暗卫说话,伍离就已经冲出了房间内。
“女帝是吗?”
伍离看着那一抹火红身影,竟然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他迟疑了瞬间,走上去。
元筝懒懒靠在皇宫专属马车旁,浅淡的嗯了一声。
伍离上下打量了元筝几眼,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也全然没有嬉皮笑脸的模样,“女帝陛下大驾光临,那就请进来吧。”
“不用。”
元筝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袖,她眯眸看了看他,“闻人澜的...”
“朋友。”伍离笑了笑,接话。
元筝平静的嗯了一声,嗓音意味不明,“朋友。”
她垂眸,淡声道,“你把药膳带进去就行了,朕不进去了。”
伍离有些惊讶,他看着元筝那种目光,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微微拧眉。
元筝将药盒直接塞给南离,转身就上了马车。
伍离的神情有些古怪,这女帝来这里,就只是为了送个药膳?
伍离啧了一声,神情有些冷,曦云皇室啊,没一个好东西。
伍离随意拎着药盒,回去了。
他抱着药盒,走进去,将药膳放在桌子上,“女皇陛下亲自送给你的药膳呢。”
闻人澜垂下的睫毛轻颤了颤,银白色面具衬着那人几分慵懒淡然的意味,漫不经心开口,“她人呢?”
“没进来。”
伍离耸肩,“送个药膳就走了。”
“没进来。”闻人澜声音很轻,很轻的眨了眨眼,侧着脸,盯着桌子上的药膳。
侧脸的皮肤过分的白,被那半面银白色面具和如瀑般的墨发衬着,带着几分颓废的病态苍白。
也对,让她以后别再来丞相府是他说的,让她以后没有必要事情,不要再来见面也是他说的。
她当然没有必要再来丞相府,只要送个药膳象征一下就好了。
“呵平时没见她这么听话。”闻人澜呵了一声,偏过眸,不再去看那药盒,眸色深的像是没有月色的夜。
他嘲弄的勾了勾唇角,像是在笑带着几分轻轻的嘲,好歹,好歹还有盒药膳闻人澜低低嗤笑一声。
真的是,疯了。
他无意识的攥紧颓然苍白的手指,闭了闭眼,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种状态不对劲,他可能出了问题。
“过几日回神医谷吧。”闻人澜风轻云淡的轻声开口。
伍离诧异,他之前说了好几次,闻人澜都没有任何回应,今天怎么就自己主动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