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徐弘德悠悠醒来。
看着床幔上若隐若现的金线,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此刻是在芙蓉院。
跟蔷薇院的雅致宁静不同,芙蓉院可以称得上金壁辉煌,处处散发着金钱的意味。
每次置身这样的环境,他都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也因此,他很不喜欢来芙蓉院。
这时姜皖进屋,见他独自出神,便温声询问,“相爷醒了?”
徐弘德轻嗯,抬头打量姜皖。
一袭浅绯色对襟长裙,腰间配饰简约而精致,脸上妆容也都雅致脱俗。
徐弘德不由得有些恍然,这真是姜皖?
她不是应该从头到脚,都戴满金银首饰,脸上也涂满胭脂水粉,一副恨不得诏告全天下她最有钱的模样吗?
困惑和意外,让徐弘德久久没有说话。
他在脑海里仔细地回想着姜皖最近的行为举止,错愕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姜皖已经蜕变成他不熟悉的陌生人。
以前他每日回府,就会被姜皖跟在身后问东问西,今日念唱府中采买私吃回扣,明天絮叨园子里的花该换品种。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的他心烦憋屈。一次次的恶语相向,可她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有时候甚至借伤害林氏母女来刷存在。
让他对这个正室的情分,完全消磨殆尽。
然而自打姜皖交出管家权后,便不再找他絮叨,甚至极少出现在他面前。
若不是他昨日主动过来,她怕是早就忘记自己是有丈夫的。
他不相信姜皖真会突然对他无情无意,想必是故意借这种手段引起他的关注。
姜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掀被下床,很是习惯地上前来替他穿衣。
“小厨房炖了燕窝,还准备了相爷最爱吃的虾饺和海参粥,相爷一会趁热吃吧。”
徐弘德眼底一亮,林氏说公中账面亏损厉害,府中入不敷出,所以大厨房现在尽可能的节俭。
他已经连着几日都喝八宝粥,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了。
现在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对上姜皖期盼的目光,他更加肯定自己刚刚的判断,这姜氏就是换了种手段争宠。
以前是横冲直撞,现在是委婉含蓄。
但不管哪种,自己都是她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个认知让徐弘德心里很是舒坦。
他张开双臂,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姜皖的侍候。
嘴里则是难得柔和地感叹,“这些天难为你了。”
姜皖错愕,听到徐弘德又说道,“本相很欣慰你的改变,也心疼你为这个家的付出。放心吧,本相心里都有数的。”
成亲数载,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说这种软话。
哪怕猜到他并非发自内心,但姜皖仍然没能忍住地眼眶泛红。
“妾身不为难,只要相爷还记得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
“当然,”徐弘德回答的极为迅速。
“本相如此信任林氏母女,可她们竟敢在忠勇侯府寿宴上生事,若不是明曦施针救华老夫人为我丞相府扳回颜面,本相怕是要被同僚们诟病啊。”
“本相如今算是明白了,妾室和庶女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府里只有夫人你才是真心待本相好的人,还有明曦那孩子,没想到会在学医方面有如此天赋,过去终究是本相忽略了明曦啊。”
“相爷这话,可是当真?”
姜皖声音微颤,不敢相信她们母女俩也有被称赞的一天。
知道过去十几年,她们可一直都是被训斥的对象。
如今风水竟轮流转?
面对着姜皖的质疑,徐弘德信誓旦旦的表态,“你且放心,管家权很快就会交回到你手里,你仍然是我们府的女主人。”
胭脂正好拎着食盒进门,见姜皖被徐弘德的话迷的晕头转向,她立马脆声说道:“相爷这话差矣。”
徐弘德皱着眉头想训斥胭脂无礼,但胭脂手中食盒里飘出来的熟悉香味,让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咽下训斥的话,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那日相爷替林姨娘讨要管家权时,大小姐说过,即便没有管家权,但只要相爷还没休弃我们夫人,她就是这丞相府的女主人。”
这话就差直接戳着徐弘德的额头,让他别瞎画饼了。
徐弘德怒至心头,面上青白交加,姜皖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大声训斥胭脂时,他竟难得的点头附和,“你说的没错,你家夫人一直都是丞相府的女主人。”
姜皖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看徐弘德的目光蓄满柔情。
而桌旁的胭脂和琥珀对视一眼,很担心再继续这样聊下去,夫人就会被相爷给哄的分不清方向。
好在这时院子里传来管家的声音,“相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徐弘德很惊讶,今日群臣休沐,皇上应该向来不会在这日过多的打扰臣子私生活。
怎么突然……
“是,来人说要宣大小姐即刻进宫,还说若相爷再阻拦,便是蔑视皇权。”
徐弘德听的一头雾水,宫里来人,找的不是他而是徐明曦?
更重要的是,来人为何说他会阻拦,而且听意思是不止一次的阻拦?
疑惑的徐弘德,立马追问管家道,“来者何人?”
“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安公公,说是事情紧急,请大小姐务必马上入宫。”“
“皇上要见徐明曦?难道是为华老夫人一事?”
徐弘德满心疑惑,但姜皖却更在意管家后半部分的话,她扬声问管家,“可让人去请大小姐了?”
管家心虚回应,“还,还没。”
“既是事情紧急,你为何不先去通知大小姐?可是故意坑害大小姐,想让她触怒圣颜?”
“老奴不敢!”管家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冷汗,回答的毫无底气。
姜皖提醒徐弘德,“相爷,若曦儿耽误了皇上的事,皇上责怪下来,咱们可都跑不了。”
这是提醒徐弘德,一损具损。
不想让丞相府获罪,便不要故意使坏拖延徐明曦入宫的时间。
徐弘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吆喝人去拂晓阁报信。
同时走到门边,警告管家,“今日之事念你是初犯,暂且不罚你,但若敢有下次,别怪本相让你卷铺盖走人。”
管家喏喏应是,得到徐弘德让退下的指令后,立马跑去芙蓉院,将皇上召见徐明曦的事告诉了林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