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舒二媳妇，多谢了！那我这就回去跟如宝说。”宝大娘明显松了口气，说着转身就往家走。
柳迎瑾看着陈二喜扶着步履蹒跚的宝大娘走远，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几人正眉飞色舞说着沟渠挖好之后的打算。
见柳迎瑾进来，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她看来。
“晏江啊，你知道宝大娘家的沟渠分的是哪一段吗？”柳迎瑾直接开门见山。
“知道，娘，怎么了？”舒晏江一脸不解。
“明天就去帮忙，将他们家的那一段也挖出来吧。”柳迎瑾的声音温和，却不容质疑。
“娘，我们家的好不容易才挖完，为什么要去帮他们？”舒晏川立马反驳。
“我让你们去帮忙，也不白帮，我想让你宝叔教你们读书识字。”柳迎瑾说出自己的打算。
“娘，我们识字的。”舒晏川还是不理解。
“娘，我不想考功名。”舒晏江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舒云白的父亲也曾是秀才，舒云白也识得一些字，家里的孩子自然也都学过一些，只是认的字不多。
“我知道你们识字，但认识的字不多吧，我让你们读书识字并不一定要让你们考功名，只是想让你们明事理，日后不会受人蒙骗。”
柳迎瑾依旧一脸和煦，耐心地解释道。
舒晏江见到柳迎瑾脸上的笑容，这才回过神来。
要放在往日，他们如此顶嘴，不挨打也早挨骂了。
似乎以前对他们好的那个娘又回来了，变得好说话了。
“那我听娘的，娘要我学我就学。”舒晏江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那我也听娘的。”舒晏川也表态。
其余几个孩子也都点了点头。
柳迎瑾这才松了口气，她还想着要费一番口舌说服他们呢，没想到他们这么听话。
几人说话间，芦婉清已经做好了饭，应了柳迎瑾的要求，蒸了肉包子，粥就用上次买的粗粮煮的，没有加野菜。
看着桌上慢慢一大盆的肉包子，所有人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然前几天才吃过肉包子，这几天也都每天有馒头吃，但在香喷喷的肉包子面前，谁能忍得住。
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几孩子都吃得肚子溜圆。
第二天一大早，舒晏江三兄弟带着人任大柱三人上山去挖宝大娘家的那段沟渠。
柳迎瑾则偷偷从功德商城换了两斤糙米，朝着记忆中宝大娘家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就见屋前有一片葱绿的竹子，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房子的面貌。
柳迎瑾走近了，才发现那一片竹子离屋子倒还有些距离，并不影响院里的阳光。
宝大娘正一个人在院子里，双手熟练地编着竹篓。
似乎是听到了柳迎瑾的脚步，宝大娘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朝着柳迎瑾的方向看来。
“宝婶子，我来就是想来商量一下，看是让孩子们过来学认字还是让宝大哥过去我家教？”
柳迎瑾说着快步朝着宝大娘走了过去。
宝大娘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手。
“是舒二媳妇来了，我们家比较破旧，你随便坐，我这就去给你倒水。”宝大娘显得有些窘迫。
“宝婶子，你别忙活了，我不渴。”柳迎瑾走上前扶住宝大娘的胳膊。
宝大娘在柳迎瑾的搀扶下重新坐在矮凳上。
“唉，我跟如宝说了，他还是不愿意见外人。”宝大娘叹了口气。
“为何？”柳迎瑾不解。
“自从他伤了腿回来之后，他就不愿意见人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宝大娘一脸的无奈。
“宝婶子，不知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宝大哥？”柳迎瑾想当面跟他说这个事情。
“估计他不愿意见你，还望你莫要怪他。”宝大娘又叹了口气。
这才缓缓起身，朝着屋里走去。
柳迎瑾跟了上去，但到了屋门口，她停下了脚步，没有跟着一起进屋。
就听屋里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柳迎瑾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片刻之后，卫如宝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说了我不见任何人，我也不教任何人！”随着卫如宝的声音响起，屋里还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想来是卫如宝生气了，在摔东西呢。
柳迎瑾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进了屋子。
刚进门，一个枕头就迎面砸了过来，柳迎瑾忙伸手接住。
卫如宝愣了一瞬，随即气呼呼地倒在床上，还翻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宝大娘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摸索着去捡被丟在地上的竹杯子。
柳迎瑾将枕头往桌子上一放，忙上前帮忙捡起竹杯放好，这才扶着宝大娘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宝大哥，还请你考虑考虑，教教我们家几个孩子认认字，考不考功名的不要紧。”柳迎瑾劝说着。
听到考功名的话，卫如宝瞬间就炸了。
“我说了不教就是不教，请你出去。”卫如宝猛地坐起身子，指着柳迎瑾大骂。
看着卫如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随时都要冲上来打人一般，柳迎瑾也丝毫不示弱。
“不教？你看看宝婶子每天这么辛苦，不都是为了你，你读了那么多书，如今就看着宝婶子如此操劳，你整天心安理得地躺着什么也干不了？”
宝大娘听着柳迎瑾的话，不由着急起来，就要帮着卫如宝解释。
“舒二媳妇……”
不等她说完，柳迎瑾就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你读了那么多书，如今有机会让你将你学到的知识教给孩子们，你不愿意，那你说你读书还有什么用？”
柳迎瑾声音很是平淡，但却如千斤重锤砸在卫如宝的心上。
他看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甚至有些驼背的母亲，他已经忘记了母亲是何时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的。
是从他一次一次的寻短见，还是一次一次的摔东西出气，又或是一次次腿上的伤疼得他睡不着。
不，应该说是自从他被打断了腿，他整个人就变得颓废，从未注意过母亲的变化。
而他之所以现在还能躺在这里，都是因为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
想到这里，卫如宝低下了头，眼眶湿润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母亲，我早就应该死了的。”卫如宝突然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宝大娘听见动静，忙站起身就要朝着卫如宝扑过去。
却被柳迎瑾扶住了。
“看来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死了倒是解脱了，你想过宝婶子没有，你让她怎么活？”
柳迎瑾特意拔高了声音，用力扶着就要摊倒在地的宝大娘。
听见柳迎瑾的话，卫如宝看向宝大娘。
见她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卫如宝顿住了，他似乎从没有站在母亲的角度想过。
从未想过，自己虽然腿断了，但他还能用自己完好的双手为母亲做点什么，更别提时常对着母亲发火。
母亲从未怪过他什么，每次他摔了东西之后，母亲总是一个人默默收拾，从未有过怨言。
眼眶里涌出两行悔恨的泪水，卫如宝低声唤了一声，
“娘！”。
“我也不是非要强迫你教我的孩子读书识字，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只是想着给彼此一个机会。”
柳迎瑾出门将拿来的糙米拿了进来，交到宝大娘的手里。
“宝婶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放心，孩子们一大早就上山去帮忙挖沟渠去了。”
柳迎瑾说着，轻轻拍了拍宝大娘的手背。
“那我今日就不打扰了，宝婶子，我先回去了。”柳迎瑾说着，快步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