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左岸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生命会在哪一天终结,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哪一刻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他现在已经住进了监护室,由于癌细胞扩散全身,他必须依靠氧气罩才能维持他的正常呼吸。
“小月,你回家去休息一会,等左岸醒了你再过来。”梁吟秋说,看了一眼南宫月的肚子,也是颇为担心的。
“我没事。”南宫月摇摇头从凳子上站起来,背过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腰。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你都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梁吟秋说着走到南宫月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医生说预产期就在几天了,她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又要担心左岸,又要担心南宫月,真是心力交瘁,要不是强撑着,说不定早就倒下了。
“妈,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南宫月说,她觉得梁吟秋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件易碎品,生怕磕了碰了。
“那你去旁边的床上躺一会。”梁吟秋说,看着南宫月不停地在旁边踱步,时不时还伸伸腿弯弯腰,她的一颗心仿佛就跳到了嗓子眼。
“医生说多运动到时候才好生产呢!”南宫月笑着对梁吟秋说,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这份心意她是记在心里的。
“那你慢一些。”梁吟秋见南宫月不听,也没有勉强,只是嘱咐了一句。
“妈,你回去休息会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了。”南宫月说,这半年多来,梁吟秋就像老了五六岁一样,以前她总是生活得很精致,可是现在却再也无心打扮,两鬓也生出了很多白发,就像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踽踽独行,她有时候看着心里也是莫名的酸涩。
“你一个人在这里陪着我怎么放心啊!哎!”梁吟秋说,现在过得每一天对于她来说其实都是一种折磨,早年她生产左岸的时候,伤了身子,从此再不能生育,所以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从小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结果现在却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躺着氧气罩才能活下去,她的心每天都像是被凌迟一样痛。
“妈,你去休息一下吧!你看你眼睛全是血丝,再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左岸已经这样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该怎么办啊?”南宫月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我在旁边床上躺一下就好。”梁吟秋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到极限了,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她自己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她怎么能放心回家去睡觉呢?左岸和南宫月都需要别人照看啊,否则出个什么事情她不得怨恨终身吗?
“妈,我让司机来接你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来,这里你不用担心,我等会让如烟来陪我。”南宫月说,怕梁吟秋不答应,又道:“我想喝你熬的粥了。”
梁吟秋知道南宫月说想喝粥是劝自己回家的借口,但她也没有戳穿,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了,头痛欲裂,昏昏欲睡,又怕南宫月知道了担心,于是点点头说:“那好,我回去休息下,给你带粥过来,还有其他想吃的吗?我一起做了带过来。”
“不用了。”南宫月摇摇头说,她主要是让梁吟秋回去休息的,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要求,而且她最近也是胃口不佳,实在吃不下什么东西。
“那我就走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梁吟秋稍微收拾了一下说。
“嗯。”南宫月正想站起来,却被梁吟秋按住了,说:“不用起来了,累的话就去躺一会,不要勉强自己,一切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妈,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南宫月宽慰到。
南宫月见左岸还在昏迷,就走了出来,病房里太压抑了,似乎每一个因子里都带了让人悲伤抑郁的东西,她走到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远远地,南宫月就看到冷如烟走了过来,于是朝着她挥了挥手。
冷如烟看着南宫月有些心疼,就没见哪个孕妇像她这么辛苦的,怀着身子整日还要担惊受怕,怀孕这么久,都快瓜熟蒂落了,除了肚子变大,身上就没长一块肉就算了,反而把怀孕之前更瘦了。
“今天要辛苦你来陪我啦,但是你不来我婆婆又不放心回去。”南宫月说,要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想麻烦别人,就算是自己的好朋友好闺蜜,总归也是欠别人人情的。
“再说这种话,我就生气了啊!我们俩之间,需要这么见外吗?”冷如烟不满地说,摸了摸南宫月的肚子说:“宝宝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挺好的,距离预产期还有十天左右。”南宫月说,现在只有提前孩子才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了,还好老天对她没有那么残忍,还给她留下了两个念想。
“宝宝,我是你们干妈,妈妈很辛苦了,你们要乖乖的哦。”冷如烟摸着南宫月的肚子说。
南宫月觉得自己一定是怀孕的缘故,否则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爱哭,不过她强忍住了,没让泪水掉下来,她长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两个孩子都很乖,知道我辛苦,所以都不怎么闹腾我。”
“你啊!比前一阵看到的时候又瘦了,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冷如烟点了点南宫月的额头说。
“我有啊!可能是体质缘故吧,所以怎么吃都不胖,没事的,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南宫月说,不想胖冷如烟为自己担心。
“左岸怎么样了?”冷如烟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左岸问。
“情况很不好,医生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南宫月说,一想到那张通知,她就感觉手脚冰凉,恨不得将它们撕个粉碎。
冷如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抱了抱南宫月,想给她传递一点力量。
“如烟,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就不认识左岸,不会和他在一起,不会和他结婚,不会给他生孩子,那么现在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南宫月看着远方轻声说。
“小月,坚强一点。”冷如烟拍了拍南宫月的后背说。
“我太累了,真怕自己撑不住了。”南宫月说,她心里的那根弦早已紧绷到了极点,可她还是不敢放松,怕自己和别人会伤到,现在还有点力量支撑她坚持下去,如果连那根弦都断了,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会没事的。”冷如烟安慰说。
南宫月转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左岸,眼睛里满是悲伤。
正在这时,华铭彦走了过来,他对南宫月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病房去看了看左岸,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然后神情平静地走了出来,可内心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铭彦,左岸什么时候才能醒?”南宫月忍不住问,这次左岸已经昏迷五天了,她真是害怕,他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这个我也说不好,现在所有的治疗药物对他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华铭彦说,心里升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他以为自己能看惯这些生离死别,可是真正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的时候,他还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当初学医就是为了拯救更多人的生命,可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生机一点点流失。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南宫月问,眼里还带着一丝乞求。
华铭彦别过头,不忍看南宫月的眼神,过了一会,才说:“左岸身上很多器官已经衰竭了,所以……”
南宫月手捂着脸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紧紧地咬着下唇,眼泪从指缝中不断地溢出来,看得冷如烟和华铭彦一阵心酸。
“小月。”冷如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住了南宫月,想给她一点安慰,让她不会觉得那么孤单无助。
南宫月抹了一下眼泪,问:“他还有可能醒过来吗?”
“你多和他说说话吧!”华铭彦说,医学上有很多东西其实是讲不清的。
“铭彦,我想提前把孩子生下来。”南宫月想了想说。
“什么?”华铭彦还没有说话,冷如烟就先震惊了,她看着南宫月说:“预产期不是只有几天了,为什么要提前?”
南宫月没有回答冷如烟的话,只是看着华铭彦说:“可以提前生产吗?”
华铭彦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他心里明白南宫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心里更难过了一点,他看着她的眼睛,是那样坚定不容拒绝,他想了想说:“如果要提前生产的话,就要选择剖腹产。”
南宫月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下来,问:“那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华铭彦看着南宫月热切地眼神,说:“这件事情你要不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我会和他们说的。”南宫月说,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她这个决定,她又问:“那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最快明天就可以,但是你还需要时间和家里人商量,那就后天吧!”华铭彦说。
“不用。”南宫月摇摇头,问:“明天下午可以吗?”
华铭彦看着冷如烟,他知道他们现在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所以也没有拒绝,说:“好,我去准备一下。”
“做这个手术有没有什么伤害?”冷如烟问,她也清楚了南宫月也什么会这么做,但她还是会以南宫月的身体为重。
“一般来说,是没有的,因为离预产期很近了,宝宝发育得也很正常。”华铭彦说,同时,他也决定了,他会去求医院最有经验的医生来给南宫月做这个手术。
华铭彦走了以后,两人就回到了病房,南宫月打开一盆热水,浸湿毛巾,把左岸擦拭手和脸,然后慢慢地开口:“你看他现在多瘦啊,全身上下好像就只剩下骨头了,就连我婆婆都可以抱得动他,他现在这样躺在这里,就好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冷如烟别过脸,不忍去看,如今的左岸躺在床上,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胸膛那里有微弱的起伏,真得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差别,半年多的时间,他就硬生生被折磨成了这样。
没听见冷如烟的声音,南宫月也没有在意,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接着说:“有时候我在想,他会不会去了更好一点,起码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和个植物人没有什么区别。”
“小月……”冷如烟开口,却没有再讲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我又舍不得啊,虽然说他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可好歹人还在,还有一个念想,要是真的走了,那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南宫月喃喃地说。
冷如烟站在一旁,看着南宫月仔细地给左岸擦拭,两人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她作为旁观者是最清楚的,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没想到却遭此噩耗,就快阴阳相隔了。她正想上前帮助一下南宫月,却看见有人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