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却令昌平大长公主再也坐不住,颤巍巍地走下座椅,亲自将她搂入怀中,手不停地扶着她的背,声音哽咽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容姐儿受苦了。
方才外头那一战,她虽没亲自看到,但也听说过了。
她的容姐儿,长大了,也必定吃了许多苦头啊!
“祖母快坐下吧,阿容既然回来了,短期内就不会离开。”沈明容声音也哽咽,却强笑着安抚她。
“短期内?”
昌平大长公主却抓住了她话中的字眼,松开她,看着她,不可置信道,“容姐儿,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叫做,叫做你短期内不会离开?”
容姐儿明明都回来了,难不成还要再一次地离开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昌平大长公主心里就一阵难受,不能接受。
“祖母……”
沈明容眉目间浮上一丝不忍,可还是说了,“阿容有孕,可阿容不能令祖母蒙羞,所以——”
“所以你是想剃发修行,还是想浸猪笼,以此来维护我?!”没等她说完,昌平大长公主就放开了她,满目愤怒地看着她,“容姐儿,你姓沈!”
“沈家儿女不会在乎这些虚名,你若是想打了,就打了,不想打,想留着,那就生下来,当做沈家人来养,谁若是想嚼一句舌根,我必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你,可你却自己萌生了这些不该有的意识,你以为,你——”
昌平大长公主实在是生气,怎么都没想到孙女居然会想那些!
容姐儿是以为,她会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不过就是未婚先孕而已,她还兜得起!
“祖母误会了,祖母还是先听阿容说完吧。”
沈明容心里既无奈又温暖,垂眸道,“阿容从未想过剃发修行,更未想过什么浸猪笼,阿容身为沈家女,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绝不会甘愿低头,更不会被世俗所束缚!”
听到孙女这番话,昌平大长公主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心里也松了口气。
“阿容方才的意思是,阿容年纪也不小了,总该嫁人的,”见祖母神色缓和了些,沈明容这才放心,继续说道,“阿容已答应了嫁给萧景逸,嫁给他,阿容便是一国之后。”
“于阿容而言,此生除了萧景逸,其余人阿容都不可能嫁,毕竟……”
后面的话,沈明容还是没能说出来。
她想说的是,毕竟如今唯一能和赵从安一争高下的人,也就只有萧景逸了。
她嫁给萧景逸,萧景逸则帮她杀了赵从安,互取所需。
何况,她作为和亲公主出嫁,是代表两邦友好,对于祖母而言,还能有些好处。
自然,祖母并不在乎,她也不会同祖母说。
“糊涂!”
昌平大长公主一听,面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以为嫁给他,他就能帮你对付……萧景安了么?容姐儿,你不是不知道,萧景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他能斗得过么?”
“更何况,你就留在长公主府,我也照样能护你周全,即便是要杀了萧景安,我也必定会倾尽全力地去杀了他,你又何必答应萧景逸,与虎谋皮?!”
昌平大长公主确实是生气的。
孙女回来了,她固然高兴,可她没想到的是,孙女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和亲公主……
他母后就是和亲公主,从北赵嫁到南萧的和亲公主,可最后,他母后的结局却悲惨无比。
从古至今,但凡是和亲公主,就没有一个是有好结果的啊!
“与虎谋皮,未必谁才是虎。”沈明容头一次态度坚决。
“你……”看着满眼坚决的孙女,昌平大长公主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孙女是聪慧的,可萧景逸……
萧家人又有几个是蠢的?
“祖母不必再劝,孙女心意已决,还望祖母成全,”沈明容忽地朝昌平大长公主跪下,叩首道,“阿容一生从未顶撞过祖母,如今,阿容只想嫁给萧景逸,不过,阿容可向祖母保证,阿容必定会好好活着。”
她并非是自大。
萧景逸娶她,除了因为她美貌世无双,便就是她的一手毒术了。
可偏偏,她还是她祖母唯一的嫡孙女,萧景逸可以纳妃,却不可能废了她,或是幽禁她。
再者,即便萧景逸动了那个心思,只要萧景逸没有……那种可以将皇宫隐去的东西,她想逃出来,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昌平大长公主却不说话了,看着孙女,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昌平大长公主叹了句,“你和当初的赵欢,一模一样。”
赵欢?
沈明容微蹙了蹙小山眉,没弄明白祖母说的人是谁。
“赵欢便是你腹中胎儿的祖母,”见她不知,昌平大长公主便又叹了声,“赵欢是我嫡亲的侄女,可你放心,你和他,早已出了五服,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我不能说,你也不要再问。”
“你不知道,你和赵欢生得极像,不过你比赵欢更精致,眉眼生得更精致。”
她和赵欢生得像?
沈明容略略挑了挑眉,那日她在命阁的梧桐林里看到过,确实和她生得像。
可祖母为何说,她和萧景安是早已出了五服的?
“赵欢年少时,遇上了来北赵做客的南萧太子,她对他,是一见倾心,幸运的是,南萧太子对她,也是真心爱慕,”说起往事,昌平大长公主的语调明显慢了几分,“那时候,是她执意要作为和亲公主,嫁去南萧。”
“我劝过她,可她却求我成全,甚至以死相逼,我不得不成全,后来她也确实过得幸福,可幸福却没持续多久。”
“有人假借我的名头,拥护南萧亲王造反,那亲王也就是如今的南萧皇帝,原本赵欢的夫君死了后,她并不用死,可她却让我帮她。”
“她说,她不能背叛她夫君,所以她宁死不屈,尤其是,那时候她正要临盆。”
说着说着,昌平大长公主就落下了泪来,泪水打湿了眼眶,“我答应了,我亲手为她接生,又亲手点燃了火把,送她上路,保住了她的名节。”
“至于说,我和萧景逸之间,非要说有什么话,大概就是,他的母后,也是北赵的和亲公主,也是……我嫡亲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