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在她微蹙的眉心落下轻轻一个吻,如同翎羽落进云层,酥而痒。
她便醒来,或者说她不得不醒来。
一如王子吻醒睡美人,只不过身份差距太大,张秉南是智勇双全的杀手,温玉是满身狼藉,身残志坚的穷苦少女。故事颠覆,反差极大。
张秉南开口第一句不是夸大其词讲自己相思之苦,而是道歉:“对不起,温玉,让你担心了!从今以后不会了!”
张秉南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温玉措手不及,“你……,回来了!”她磕磕绊绊,不知道以什么方式来面对他。
张秉南一夜未眠,守着沧海桑田。
最后只能感叹: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
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他与温玉他们都一样,他们才刚刚认识,她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过,她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没有看过世界,没有看过中国的大好河山。还没带温玉去吃过小吃,她们还约好了一起去小吃街都还没来得及去。
张秉南与温玉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的仇恨化解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了惦记的人了,所以就会怕死去。从前孑然一身的时候没发现,只觉得自己一个人无关紧要,现在变得贪生怕死。
他从前最不喜欢那种贪生怕死之人,现在自己变成这种人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甚至觉得贪生怕死也不是什么缺点,并不是因为他现在变成了自己口中的这种人,而是因为真情实感,怕死不一定就是单单的怕自己死,而是因为这个年纪的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心里装下这么多要爱和呵护的人,他们怎么敢去死。
一个人身上担负着那么多人的性命,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从来不肯轻易冒险吧!
张秉南从前什么都敢做,就算是生存率50%的几率,他也敢勇往直前,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现在就算是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的危险他都不敢了,动都不敢动,因为害怕温玉,他怕温玉一无所有。
“温玉,我们去爬山好吗?”
温玉好累,愣在了当场,“你……,确定?”温玉没想过张秉南居然会带自己去爬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答应。
“你想去吗?为什么?”
“我们在一起之后还没有去过哪里,我想带你去看看外面,去看看中国的大好河山。你想去吗?”
温玉有些犹豫,就算是她答应了,她的身体也不会答应,她现在每天在外面站一会儿都累的不行,她怕会坏了张秉南的好心,“我……,我也想去。”她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我们就去爬香山好了,我来准备,你就好好照顾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张秉南安慰温玉,两个人突然这样情深深雨蒙蒙,就算是平静如湖水也耐不住心中激荡起的波澜。
终于控制不住泪水,温玉落泪:“南哥!我怕…………”
“有我在,不要怕!”
“我怕我会坏了你的事,我会拖你后腿的,我身体什么情况我自己知道,你若是真的想去,还可以找别人的!”温玉这次终于讲出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表达,她什么都不怕,就是觉得自己不能陪伴在张秉南身边,她一个人死去就什么都没了,她想过自己死后的一切。
她什么都没了,也什么都不想了,不过活着的人该怎么办?他还活着,他还在自己面前,他改怎么办?
温玉甚至傻到去找程真真,想过让程真真上位,不过都是徒劳,现在什么都变了,温玉也再也没想过之前的想法了,这一次张秉南又提出这样的要求,既然她给不了他,那就不要耽误了他,既然爱他,那么让他娶了别人也未尝不可。
她已经没有希望了,活着的人应当活得更好。
有的人死了就真的死了,温玉什么都不想留下。有的人喜欢名流千史,有的人遗臭万年,温玉什么都不想要,不想被任何人记住,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去,什么都不要,甚至连张秉南都不要了,忘了自己岂不是更好。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张秉南早该知道这些的,温玉这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我以为你喜欢我喜欢到不容许任何人占有,没想到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你也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张秉南开始抒情,温玉从前不喜欢的现在依旧不喜欢,不过因为面对的是喜欢的人,是她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她就算是不喜欢也能接受,甚至希望他能将深情就保持在这一刻。
“我第一次就对你讲过,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温玉,我再讲最后一遍,我张秉南这辈子只娶温玉一个人,我的心很小,直够爱一个人,你听明白了吗?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了!”
温玉不想听,就算是最后一遍她也不想听,闭上眼睛难以听得进去,“南哥,你的一声还有很长,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满,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我不管你怎么想,你想我为了哄你开心也好,想我思想不成熟也好,我张秉南这辈子没说过什么谎话,也不屑于说谎,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我能坚持。温玉,你看着吧!我会向你证明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我等你真正的了解我!”
“我不可以!”
“我等得起!”张秉南坚定的目光让温玉害怕。
张秉南也觉得自己讲的太过沉重,伸手娶抚摸温玉毛茸茸的头发,像一只小猫小狗,她瑟缩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我能等得起!”
随便吧!他愿意就让他等,等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无意义的时候自己就会想通了。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你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我管不住你,也不想随意支配别人的思想。”我只当你是一时激动说出的愤慨高歌,时间总是能淡化一切的。
温玉永远不相信张秉南的真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秉南也是够倒霉的了,结婚的时候就不愿意,现在依旧如此,究竟怎样她才肯真心实意的将自己托出?
他事业蒸蒸日上,发展顺风顺水,又一次因为温玉就要放弃。
他执意如此,温玉不想违背他意愿,她叹一声:“张秉南,如果有一日你再也喊不醒我了,不要惊讶,将我火化之后洒在海里就好。我不愿意睡在地里,因为有虫子,我怕被虫子咬。”
张秉南选择性将温玉的话断绝在耳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温玉会消失,从前不相信,现在也不相信。
上帝降临人间从来不是带来幸福人生,而是痛苦与灾难。未来如何无人知,他对温玉讲:“阿玉,若是哪天你没有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同理,温玉也是如此,他若是死在自己前面,她再也找不到比他对自己还要好的人了,人就应该有一个执念,督促着自己前进。
“张秉南,你信命吗?”
“不信,我向来不信这些东西,我命由我不由天,阿玉,我不信你这样轻易死去,至少也好陪我走完下半生,我们还要生一堆男仔,你还要做妈咪,做奶奶,我们退休过后就不再继续工作了,也不管他们,我们过自己的幸福生活,我带你周游世界。这些年,我攒够了钱,世界我们可以随便去。”
“你想去香格里拉吗?我曾经出差时去过一次,人间天堂不过如此,不过我还是想带你去,说不定你就是喜欢呢!它若是再不好,那真的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了!”
温玉在告别,张秉南却在和他畅想未来。
她不愿意打扰他,活在自己给自己织就的梦境中,也未尝不好。
谁人不惜命?又不是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身,是人,总有会有害怕战栗的那一刻。
“我放不下你,放不下我爸妈,张秉南。”温玉躲在被子里哭泣,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此时糟糕又狼狈的模样,病情恶化,她被折磨的已经没有了当初那样青春可爱,如枯槁老妇人。
温玉整理行装,跟张秉南回家。
程真真这段时间,过的惨不忍睹,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再一样,究竟是别人看待她不一样了,还是她自己丢失了自己?
她一腔怨愤,该去恨谁?恨命运不公,恨她自己,神经病,她已经惨成这样,她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折磨自己。想来想去还是去恨阿坤,谁叫他长得又高又帅,谁让他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谁让他先来招惹自己。就算是后来自己不断纠缠,也是他先来招惹自己。
怪他,全都怪他,他先犯的错,所以他要承受自己接下来所有所作所为。
她就是这样无理取闹,下了班一个人独自走在回家的马路边缘,人潮拥挤,下班的人群以四散开,迎面走来浩浩荡荡人群,路边小花小草被摧残,好一个爱护环境的志愿活动,就像再纸上写着:禁止砍伐树木,爱护花草树木标语一般。
一位男同事行动积极,作为急于表现的小学生,他要一马当先,将程真真从庸碌人潮中挤出人群,抹一把额头,像电影里男主从刀枪剑影中解救的低配版,血雨腥风,真是好危险好辛苦呢!
“真真,你有没有事?”
程真真无言以对。
一时间,电影画面突然静止,程真真隔着万里江山,仿佛两个时空的人相遇,一瞬间的擦肩而过,一刹那的清晰,他与他相距千山万水。
程真真与阿坤,不应当是形同陌路,他与她都心知肚明,她们的故事要么是结束,要么是刚刚才开始。她不甘心,你当她没有尝试过忘记,她何曾不想,只是人都是纠结的,忘记太难了,太痛苦不想忍受。
程真真与温玉不同,她好怕痛,自断手臂堪比要她命,与其这样痛苦,她宁愿慢慢熬,与他死磕,反正她现在有没有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子,那就暂且将阿坤当成自己的真命天子好了!
身边每个人都有诉求,有怨愤需要发泄。
一秒钟的相遇,她就知道是他,转瞬即逝,又消失。
转过身,有献殷勤南通市在她耳边锲而不舍的叨念,“我小学时学过跆拳道,真真,你要不要看?我还会写诗,你要不要听?”
可以讲不想看不想听吗?
程真真锻炼自己的耐心,要扮演起长辈角色,好生安慰他看起来脆弱不堪心灵,“好啊!不过这里太过嘈杂,我听不清,而且人员众多,我怕你误伤到自己啊!我们还是改天有时间吧!到时候我一定在看。”
男同事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也到了成年的年纪了,不该这样智力低下。就算男人是长不大的孩子,也不该这样在众人面前像三岁小孩儿一样。也许男人天生就是如此,只是他必叫特殊,恋爱脑更严重。
男同事脸红红,挠挠脑后,总算鼓起勇气,程真真当他是准备告白,打好草稿如何拒绝。
“真真,你可不可以喊我的名字?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他这样单纯,眼睛充满纯真,希望与仰望并存,不答应好似她将他纯真善良弱小内心扼杀在摇篮,程真真不答应也难。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
“真的吗?”
他今天日记一定写,哇!好开心,程真真居然说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我还一直以为她不记得我,只知道我们是同事!
程真真好狠心,她根本不知道这位男同事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心思根本不在同事身上,她心中眼里都只有阿坤一人。
他仍沉浸在自己快乐幸福甜蜜美好的梦幻中,历时三个月终于踏出成功第一步。
果然只有纯情少男最懂快乐含义。他倒是开心了,程真真的苦谁又能懂?
若是自己再如从前一样该多好,就可以没心没肺随便使唤人,面前这位白送上门来的纯情少男不就是最好帮手,拿下阿坤指日可待。
那位纯真男同事还在梦幻中无法自拔,程真真再转过头去找数月未见的男朋友,早已不再。
人潮拥挤不知道将自己男朋友挤到何处?
上帝这样残忍,一天不见就难受,忍受爱情的痛苦三个月,让她怎么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