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给冬枣的前半生带来了多少苦难。
“你觉得冬枣跟你留在那个家里，过的生活就是幸福的吗？”林婉问她。
冬枣妈妈的表情明显一愣，伸着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林婉的话让她想到了自己和冬枣，曾经在那无尽的日夜里遭受过的暴打，辱骂，还有折磨。
但是，但是！
冬枣妈妈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断的在心中告诉自己。
但是即使是挨打了她们却不用挨饿，有房子住，有饭吃，不用像现在这样起早贪黑的出来工作，每天这么累啊，还住在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
想到自己和冬枣现在租住的房子，冬枣妈妈心中顿时有了一点底气，大声的反驳林婉。
“你知道什么！”
“你自己住了好房子有学上，以后还是大学生，你当然不知道我们现在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了！”
冬枣妈妈咬牙切齿，活像造成她生活苦难的源头是面前的林婉似的。
“你住高档的楼房，你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吗，我现在住在跟咱们农村的茅房一样的屋子，里面又臭又脏，那附近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吃也吃不好，还得干这么多的活，你自己的生活倒是好，你看看我！”
“当初要不是你把冬枣拐走，我为了来找冬枣，现在能过这样的日子吗！”
“哼，”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冬枣妈妈的眼神越来越不屑，“你还说你是冬枣的朋友，冬枣找你借钱你咋不借，你这还叫啥朋友，自己贪图享乐来吃这么好的烤串，你就让冬枣和我住那种房子，你看到我了都还不舍得请我吃一串烤串，我呸！我家冬枣才没有你这种小气的朋友！”
林婉愣住，她敏锐的从冬枣妈妈那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面捕捉到了一句——
冬枣找她借钱。
冬枣什么时候找她借钱过？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冬枣找我借钱？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林婉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除了冬枣最开始来到市里的时候自己主动给了她一笔钱，之后冬枣去上班了，她就再也没有和自己提到过有关钱的话题了啊。
林婉十分信任自己的记忆力，所以能肯定冬枣没有和自己提过借钱的事情。
冬枣妈妈嗤笑了一声，这个面容清苦的女人，身躯瘦弱，若是不说话的情况下很能让人同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吃过许多生活之苦的人。
可是越苦的人，在被生活不断的压榨之后，都会逐渐露出让人嫌弃的一面。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明明是同一幅面孔，在这个时候就能尖酸刻薄到让人无比厌恶。
“哎哟，你别给我装了，前两天我家冬枣租房子找你借钱，你不借，明明要是你借了我和冬枣就不用住在这种破地方了，我们也能住上高楼房，我也就不用出来打工了，你现在还在装！你这个小女娃子心思怎么这么深呢！”
前两天？
林婉随着冬枣妈妈的话回忆了一下，发现冬枣还是没有找过自己借钱，但是似乎在某一天的晚上，冬枣似乎曾经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不过最后却没有说出口。
难道是那个时候，冬枣想跟自己借钱？
这个冬枣，怎么还是这么要强啊！
林婉心中将冬枣痛骂了一顿，恨冬枣的体贴和要强。
不过她心疼冬枣是一回事情，她却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心疼冬枣的妈妈。
于是林婉对冬枣妈妈笑了笑，皮笑肉不笑那种。
“这话说的就可笑了，那房子你自己不住吗，什么叫要是我借钱了你就不用出来打工了？”
“你不是说你来市里是找冬枣，是想她，是担心冬枣吗？怎么，原来阿姨你是想来这里当老妇人的啊？”
林婉继续咄咄逼人。
“现在咱们国家平均退休年龄是六十岁，阿姨你现在多大来着，我猜一下啊，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才五十岁吧。”
林婉故意恶意的将冬枣妈妈的年纪说大了几岁，她知道冬枣妈妈就是长得老，但是现在还不到五十，顶多四十岁。
果不其然，就算是冬枣妈妈这种农村妇女，也是在乎自己年纪的，听到林婉把自己说的这么老，脸色顿时很难看。
“五十岁离退休都还有十年呢，阿姨你是有什么底气让冬枣这么早就养你的？”
冬枣妈妈咬着牙，回了一句：“那是我自己的女儿！她养我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她虽然不满冬枣不是个男孩子，以后她嫁出去了也是别人家的，但是现在冬枣不是还没有嫁出去吗，现在她有钱了，就得孝敬自己，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冬枣妈妈丝毫不觉得自己让冬枣出来赚钱养自己有什么不对。
林婉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阵心凉，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冬枣妈妈却继续不停的说道。
“她是我生出来的一块肉，我生她出来做什么，不就是让她好好的孝敬我吗！女娃子没有男娃子那么能干，以后她还得嫁到别人家去换嫁妆呢！那嫁妆也是给我的，难道不应该吗？她是个女娃子，只有出嫁了之后才有资格和我脱离干系，现在没出嫁她就得好好的孝敬我！”
在冬枣妈妈的话语里面，女儿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尊严的赚钱工具，出嫁之前赚的钱要给她花，要供养着她，出嫁之时还得挣一大笔彩礼补贴家里，这笔彩礼便是她们和娘家的所有瓜葛，拿到这笔彩礼之后，她们便和娘家再无任何关系了。
林婉的视线落在冬枣妈妈的身后，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冬枣。
但是冬枣的脚步却跟定在了原地似的，待在原地迈不开一步。
林婉抿了抿嘴唇，狠了狠心，问了冬枣妈妈一句。
“那阿姨，听你的意思是，你们该不会是已经在家里给冬枣找到了一个人家了吧？给多少彩礼才——”
冬枣妈妈甚至没有听林婉把话说完，便气吼吼的说道：“还不都是你！咱们家冬枣长得好看性子又温柔，要娶她的人多的是！”
“我和她爸爸好不容易把她养到十八岁了，本来都已经看好了好几家人了，正准备上门说彩礼价钱，却被你把冬枣给教坏了，带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