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轻抚手腕上的珍珠手串，一颗颗饱满圆润泛着淡淡的皎洁月色，看起来应当是女子的配饰才对。
但是被他这么一戴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甚至是更加衬得他温润。
这样一个人，谁能想到他的执念却是如此之深。
“你，到底要做什么？”
“总算是问我这个问题了。”国师眼中的忧伤更甚，“为什么突然想知道了？”
“我觉得，你想让我知道。”若兰回答，“或者说，你也很想找到个可以听你倾诉的人，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一些事，你这样的人不是为了自己能活长久才会找这些东西的。”
“是和这串珍珠手串有关？”
国师垂眸，眼中终于有了点温柔的光，像是抚摸着什么珍宝一般。
这处黑暗的地方好像突然涌进了一束暖色的光，这地方显得也没那么冰冷了。
“你是个很细心的人，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她一样，我的确想要告诉你我的全部，要听听吗？”
若兰靠着墙坐着，点点头，“好。”
国师：“我的本名，月邬。”
月邬告诉若兰他以前的很多事，他告诉她他其实已经一百多岁了。
“一百？”若兰有些许的诧异。
月邬看起来最多只有四五十岁，一百着实是不像，况且他的状态也非常的好。
但是这样若兰就能够理解他身上那种感觉了，是跨越了岁月才会有的沉淀，他对于人心和权谋早已熟稔于心。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很小的时候便被师父捡到养大成人，在师父临终时告诉了我所谓的这三件东西，他说集齐这些东西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月邬的记忆回到了很久之前。
师父一生醉心研究长生，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比之同龄人要多活了很久。
捡到他之后一心想要把他培养成继承人，继续研究下去，于是便带着他开始去各处古墓寻找古籍。
每一处都是凶险万分，华贵的陪葬品他们全都看不上，目光反而是驻足在墙上留下的壁画。
墙上画着棺椁的主人渴望长生，死后也盼着能得到神明的指引修仙问道以此法来获取长生，月邬当时并不当回事，只觉得师父疯了。因为他真的开始从这方面着手。
研究了三个月才放弃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死了之后的事活着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他想要知道的是现世的长生。
长生这个话题是众人都趋之若鹜的，谁不想活的长长久久呢？
走遍能寻到的古墓，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的让他给找到了一本残卷，上面清楚的记载了长生的办法。
那张破损的药方炼制出来的丹药能够让人暂缓衰老，延年益寿，但寿命却终究会有耗损殆尽的一天。
想要实现真正的长生，唯有一个办法。
就是集齐手中沙、镜中花与水中月，联合密钥打开尘封的大门，在那里面有着能够让人真正长生的药。
据古籍上说，这药一共有两颗，其中一颗已经被这墓室主人吃了，留下的这一颗是给有缘人的，只有有能力集齐这些东西的人才能拥有这颗药。
月邬自然是不相信这些话的，他直接打开了墓室的棺木。
若是真的已经得到长生，那又何必要在这里建造一个墓室！
然而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袭火红的嫁衣，是女子的款式，红得像血一样。
棺盖没有被打开的痕迹，这墓室看起来也至少有几百年了吧，可这嫁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居然还鲜艳如初。
这一幕让他师父更加相信上面所写的内容，觉得这就是墓主人的手札，而他就是那个有缘人。
“我一定会破解这一切，把这些东西全都找到！”
月邬亲眼看着自己的师父陷入疯魔，没日没夜的开始研究那张破损的药方企图还原，在这个过程中他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于是他便将这件事散布了下去。
对于他来说他只想证明长生是的的确确真实存在的，仅此而已。
至于这药最后到底是落在谁手里，他没有那么的在意。
一传十十传百，长生啊！无数的人开始卷入其中，他也被师父强令去寻找有关长生的所有消息。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这串珍珠手串的主人。
江南烟雨，婉约美人。载舟泛于江面，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水里哗啦啦的敲动着音符，江面上泛起一丝雾气。
船只停靠，她就这么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从雨雾中走了出来。
湖色的衣裙掀起雅致的弧度，她眉眼都带着浅笑和病色，柔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好玩的小伙子，见了这般的女子心生好感，在她差点摔倒的时候扶了她一把，由此便知道了她的名字。
南漪。
她是要离开这里的，父母生了场大病双双离世，只剩下她一人，不想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变卖了所有的家产。
可是她还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
月邬也是心头一热，“那要不要和我走？”
对上南漪疑惑的视线，他觉得自己都不会说话了，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我瞧着你身子不是很利落，我会点医术，或许对你会有点帮助。”
年轻气盛的他说完只想扇自己两耳光，这说的都叫什么话。
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吧，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一点都不靠谱，她一定会觉得他是在忽悠她的。
都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然而……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月邬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她居然真的答应了，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月邬，我叫月邬！”
在这之后南漪便一直跟在月邬身边，他们去了不少的地方，拥有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月邬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只盼着此生能够永远的和她在一起。
什么长生不老他都不感兴趣。
这个念头被他师父给察觉到了。
月邬没什么情绪的说着这些话，“师父一直是把我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之后的事情只能我来，但现在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件事上。”
“所以师父想了一个办法，让我不得不将自己的一生都用来完成他这个心愿。”
话说到这份上，若兰已经明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顿了顿只道：“我明白了。”
“没什么，已经很久了。”月邬居然轻笑了一声。
从前他觉得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是无法抹平的，但是真的没有什么是岁月无法磨平的，那些恨都已经烟消云散。
现在，他已经能够理解师父的所作所为了。
本来培养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看到他逐渐偏离自己设想的轨迹会生气也是难免，更何况这是他此生最大的执着。
“师父把漪儿杀了。”月邬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无悲无喜。
“说来也是好笑，一个寻求长生的人却亲手断了别人的生机。”
“在师父杀了漪儿之后不久他也离世了，临了告诉我，那丹药可以起死回生，不能再让这个人长生却能让她再次醒过来寿命正常。”
“听起来很不可信是不是？但我还是相信了。”
他语气淡淡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哪怕这个希望是渺茫的也想要去试一试，长生都有可能，起死回生或许也可能呢。”
“我明白师父的执着，最后一颗药，他若非找到了些什么是不会和我说那些话的，他不希望浪费这颗药。”
“所以我开始认真的守着漪儿的遗体研究师父留下来的东西。”
以往他不上心便不知道，原来师父已经研究了如此多，那完整的药方还有一份放在药谷。
药谷隐秘，踪迹难寻。
只是他为了等到让漪儿苏醒的那一天他也必须撑下去，于是他开始了这半辈子的筹谋。
总算，他成为了这天衍的国师，利用这些年走四方学到的一些奇巧之术让他们臣服，让天衍国越来越强大，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根矛。
得到药谷的具体所在地之后，他亲自去过。
“你应该还记得吧。”
若兰摇摇头，“我记不清了。”
“也是，毕竟当时也只以为是一个求药的人吧，匆匆一瞥而已。可我记住了你，你的气质和漪儿很像。”
“都是淡如水的性子。”
“我本来没想到灭了药谷的，可派出去的那些人不听话，药谷覆灭，我得到了那张药方，按照上面所写炼制的丹药真的有延缓衰老的效果。”
“我便更加坚信那上面所写的内容。”
月邬有些疲惫的阖上眼，他其实很累，但是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那些人知道。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有太多的人想要看他倒台了。
“后来，我在药谷也找到了有关这一方面的书，关于这三样东西的下落那一页却被撕了。”
“药谷的信物也不见了，尸体堆里也没有你。”
正是因为留心了一些，他便知道若兰逃走了，撕的那一页有些时间了，可若兰身为药谷之人，或许知道呢？还有密钥，应该也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