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国师住处。
老者站在窗前，遥望着宋军驻扎的地方。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
他的模样威严，板正的一张脸挂着悲天悯人的气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人一见难忘。
若是老太太站在这里，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与曾经在上崖村的金先生的眼睛一模一样。
国师收回目光，落在完颜雍身上。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悲喜，声音也很平淡。
“宋兵羸弱，金兵南下便可夺得这万里江山。陛下是当世不二之主，真舍得将半壁江山拱手相让？”
之前金国局势混乱，有一支军队便想着跨江占领宋国，回过头再打内战。
可完颜雍倒好，不但自己不去打宋国，反而联合宋国给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之前的战事，若非完颜雍提前向宋军预警，他们不会打得那般轻易。
没错，之前借着钱书白的信件给钱家传递消息者，正是完颜雍。
至于完颜雍为什么要找上钱家，此事说来话长。
而今，国师提到这点，他便不再遮掩，把自己的本意透露：
“宋国重文轻武不假，然百姓富足，安居乐业，何乐不为？”
金兵南下，将大宋的领土生生占领了一半。
然，宋人执拗，就是在这一半的领土之上，依旧活得滋润。
这些年，完颜雍到处走，到处看。不可否认，宋国的百姓的确过得不错。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国师的目光更加闪亮了一些，他盯着完颜雍，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不快神情。最终，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些话，出自完颜雍的真心。
国师亦深感钦佩。
“陛下乃明君也。”
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这些年，金国每一代的帝王都有一颗大一统的心。而周围国家，属宋国版图最大，兵力也最弱。若是想要统一，从宋国开始占领最好不过。
而今的金国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兵肥马壮，正是大举占领的好时机。这么好的时机，完颜雍因为宋国百姓的富足而舍弃，这样的胸襟非一般人能够拥有。
也在这一刻，国师才真正为之动容，这句话更显得诚恳。
完颜雍对明不明君的恭维之言不感兴趣，别以为他不知道，国师对上一任君主也是这样说的。
若是每一代金国君主都是明君，这天下早成了金国的领土。
现在让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国师想见一见破了龙门阵之人吗？”
国师所摆龙门阵，的确有困死宋国皇帝之意，完颜雍也并未阻止。
不想金兵南下是一回事，若是宋国皇帝自己想不开主动送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龙门阵一摆，除非破阵，否则非死不出。
谁也想不到，贵人来到了边境。想到那个明明对他产生了怀疑，却还要救他的老太太，完颜雍的嘴角不觉有了一抹真实笑容。
国师一愣！
这些年，陛下几乎没有笑过。
自从当年先皇逼死了他的夫人，完颜雍便始终难得一丝真心笑容。
而今当上了皇上，他更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笑了。
国师能够分辨出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对那位“贵人”也起了好奇心。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而是问道：
“陛下要去宋军大营？”
若非完颜雍想要见人，其实根本不必提及此事。
完颜可玉离开金国的时候，国师为了她占卜算了一卦，得出若遇贵人有惊无险。
这些年，完颜可玉虽然一直不曾回到金国，可她一直好好活着。
国师知道，那位“贵人”出现了。
当年，完颜雍离开金国时，国师也悄悄为他算了一卦，同样也有位“贵人”能够将完颜雍解救。
只是，国师不确定，完颜雍的贵人与完颜可玉的贵人是否为同一人。
而今，完颜雍既然想要见一见这位贵人，他倒觉得无可厚非。
完颜雍点点头：
“宋国的皇帝既已去了边境，我金国也不惧他。”
都说皇上御驾亲征能够鼓舞士气，宋国不重武的皇上都敢御驾亲征，他自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就更不惧了。
再者，两国签订和平条约，他这个金国皇帝也当出现。
国师从他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坚定，心下一松，也有了期待。
“如此，老夫便随陛下走一趟。”
“国师，请。”
“陛下，请。”
……
金国的使臣被安置在了军中，对于他们送来的和平条约，岳老三看了几遍都觉得大有可为。但一切，还得皇上定夺。
那份条约现在就摆在赵伯琮面前，他同样看了又看。
金国把条件写得明白，从今以后，金国与宋国划江而治，没有战乱，没有边境战争。
打仗并不是一件好事，多少儿郎因此丧命，多少家庭失去了顶梁柱的支撑？
赵伯琮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他固然想要夺回失去的故土，但若是真能与金国和平共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他该如何相信这份条约的真实性？
毕竟，金国有先例摆在那里，撕毁条约，金兵再度南下，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不如，我潜进金国皇帝身边，看看他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老太太觉察到了赵伯琮的纠结，主动请缨。
其实，她也很奇怪，金国一向好战，而今宋军兵临城下，怎么可能不战而退？
随着但年金兵铁骑南下，也过了几十年。几十年都不提签署和平条约，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了？
老太太担心有诈，而她身份隐蔽，能够很好刺探军情。
原本只是一个提议，老太太越想越觉得靠谱。
“不行！”赵伯琮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万一你受到伤害怎么办？”
赵伯琮还记得金国国师的诡异，现在军营之中还有两位金国国师的徒弟，老太太要随着他们去见金国皇帝，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会的。”
老太太据理力争：
“算算时间，我在那边差不多也该醒了。只要查到问题，我就回来，他们困不住我。”
比起虚无的担忧，老太太更相信自己的感知。
她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连钱兰儿都看不到她，这里的人更不应该看得见她。
赵伯琮……
赵伯琮是个例外。
但例外，只有一个。
老太太好说歹说，总算把赵伯琮说得沉默。她不等赵伯琮细想，已经决定：
“就这样说定了，你把那两人放了，我跟着他们回金国。”
金国大都离边境距离这里千余里，光靠飘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