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咬咬牙，大有慷慨就义的架势。
“嗯。”
只要老太太答应，他什么都能做到。
他越是如此，老太太越是不想答应。
“我若是不答应呢？”这不，老太太直接就问了出来。
张员外脸色微变，笑容略微有些冷淡。
“我哥是个读书人，遵循‘先礼后兵’那套。当然，我哥对老太太深感钦佩，便是这次您不答应，下次他也会亲自登门请您答应。”
张员外嘴上说着“请”，但一句“先礼后兵”便暴露了张家人的心思。
老太太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太太对这点威胁没放在心中，总归现在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了，实在不行赶紧通知郡王爷。
倒是张元书，让老太太十分怀疑。
上回，她让曲氏到城中散播有人与敌国交好的是，传着传着就没了声息，老太太怀疑是不是谁在暗中制止？
如今大宋与大金的关系这般紧张，按理说通敌卖国一事，最让人关注，又怎会这般了无消息？
“你哥怎么会得罪郡王？”老太太决定向问问张员外。
既然他主动示好，老太太正好从他口中知道点有用信息。
“害，还不是政见不合？”
张员外一开口便爆出一记猛料。
政见不合！
这可是大事！
他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忙又解释：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郡王爷整日不见人，我哥这边不想与人为敌，就想早日把话说清。”
朝堂之上，得罪人是常有的事。得罪郡王又与得罪寻常官员不同。
张元书想要尽早解开误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哥在做什么？”
在钱老太的印象中，张元书考中了举人后便没有再考。
他居然都能与郡王扯上关联，可见现在位置不低。
张员外摇摇头，一脸无知。
“这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他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如若不然，这个员外郎也轮不到我来当。”
这倒是一句实话。
“老太太，您就答应了吧。我保证事后绝不说你是告诉的，到时候我哥和郡王爷解开了误会，指不定，郡王爷那边还有赏赐哩。”
张员外这里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不会出卖老太太？
以郡王爷的势力，想要调查一件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员外一边说着老太太不似寻常农家老太，一边又本能把老太太当作寻常人糊弄。
不过老太太也没希望他能有多明白就是了。
瞧张员外这意思，他是“先礼”，若老太太不答应，就要经历“后兵”了。
“好，我答应。”
老太太一口答应，这可把张员外高兴坏了。
一口一个“老太太”叫着，别提有多亲密了。
等张员外出了房门，见到钱家人，也同样亲热。甚至，在见到秦氏的时候，还主动行了礼。
秦氏嫁进张家的时候，张员外也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他当然很清楚，秦氏是“嫁”进了张家，而不是“纳”进的张家。
可谁让他哥不喜欢秦氏？
他哥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
如今这道礼，甚至秦氏在张家时都没能受过。
钱家人很不适应他的这种亲热，只有老太太接受良好。
老太太带着笑送走了张员外，可没过一息的时间，钱家人再度被人敲响。
这回，门外站了个身着深蓝色曲裾，一脸严肃的老婆子。
纵然韶华易逝，她也把自己搭理得规规矩矩，额头上连一丝碎发也没有。无论从打扮还是从气度，都不似寻常人家出来的。
钱老二有些忐忑，就听她说：
“鄙人姓‘于’，求见老太太，烦请通报一声。”
于嬷嬷听闻张员外未曾给她推销出去，决定亲自登门与老太太毛遂自荐。
钱老二哪里见过这等架势？
当即就去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还没进屋，一回头就看到了在门外站着的于嬷嬷。
于嬷嬷也看到了老太太，很快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这礼仪可比张员外做的标准多了，都让老太太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了。
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嬷嬷。
于嬷嬷给老太太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沐春风。
接下来，于嬷嬷变随着老太太进了屋。
事后老太太回想起来才发现，她刚开始根本没打算给于嬷嬷开口的机会，是于嬷嬷通过自己的举手投足让老太太改变了想法。
而于嬷嬷一开口就把老太太给惊到了。
“老太太，我是李家人。”
李……
“李家？”
是她想的那个李家吗？
于嬷嬷很快回答了老太太的疑惑：
“李氏，是我表妹。”
在上崖村能够被老太太熟知的李氏，也就只有住在隔壁的那个李氏了。
老太太自不会轻信她的话，李氏在上崖村住了这么久，可从来没听过她与张家有旧。
于嬷嬷是个心有玲珑的人，无需老太太发问，她便解释了前因后果。
“我与李氏自幼入宫，后来她嫁了人，我一直待在宫中。于张家，只我个人的交情。原以为这次回来能够姐妹团聚，谁料，她又离开了。”
于嬷嬷对李氏的离开无悲无喜，她一直从容不迫讲述其中的种种，心绪没有起伏，也就让人更难相信她话中的真实性。
老太太从未听李氏提及于嬷嬷，可未提及，不代表不存在。
老太太问：
“你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李氏也好，李霭也好，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别说钱明珠担心，老太太也担忧得紧。
若是于嬷嬷知晓他们的下落，老太太反倒要把她当作座上宾了。
于嬷嬷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是一条不归路。不过眼下看来，她走了也好。上崖村已经不再是昔日那处无人知晓的小山村。”
李氏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的无人知晓。
“随着第二季稻谷的展开，随着您的名气越来越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盯住上崖村。”
而这些人中，有好有坏，便是老太太也无法分辨清楚。
于嬷嬷说：
“您身边无人照料，我想留在您身边。”
不单单是为王氏教授礼仪，更是为了老太太能够明辨是非。
可以说于嬷嬷会找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留在老太太身边。
她已经不年轻了，张家固然是个养老的地方，奋斗了一辈子的于嬷嬷仍想发挥自己的力量。
正好，张家需要她，她也有意教导钱家，这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