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远的，就有人看到了钱家的马车。原本没几个人的村头，瞬时间黑压压一片。
大家都知道上崖村出了位乡君，这可比秀才、举人还要稀罕。
这些日子，钱老二除了卖粮，也没闲着宣扬老太太名声。
司农乡君带领大家发家致富，那便是天上的谷神下凡，普度众生来着。
再配上老太太那些事迹，更被钱老二说得神乎其神。尤其是老太太那身力气，直接被描绘成了神迹。
钱看山更是不遗余力推广老太太对第二季稻谷的贡献，连带着整个钱氏一族都成了大家推崇的对象。
若是他在现世，保准也是个营销鬼才之类的角色。
“给司农乡君请安。”
周围的人全都跪了下来，对老太太行礼。
老钱家祖坟上冒烟，出了个老太太。如今更是乡君之身，受朝廷供奉。
上崖村的村民不知道有多尊崇老太太，他们早就盼着老太太回来了。
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群还是很震撼的。
老太太从未这般清晰地感受到，她成了司农乡君，成为了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存在。
老太太很不适应这样的礼节，忙让大家起身。
“大家快起来。回到家里的我只是个老太太。”
在临安府的时候，老太太除了去过几回郡王府，一般很少出门，也不会遇见向她行礼的人。
回到钱塘县，越来越多的人对她行礼。
身份越高，责任越大。
老太太深知这个道理，她不过是想与大家平等相处，这个要求终究是奢望了。
钱看山站出来对老太太解释：
“话不能这么说，您平易近人是我们的福气。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照规矩我们就该给您行礼。您出身上崖村，已经让我们如有荣焉了。”
他的话立即得到大家的附和：
“对啊，对啊。”
“乡君大人不必惊扰，这礼您该受。”
“能给乡君大人行礼，也是我们的福气。”
大家争着抢着要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不让他们行礼，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受到他们这么激烈的要求，老太太只能退而求其次：
“以后别搞这么大阵势，屈个膝就行了。”
村里不比临安府，她整日都要出门，可见不到遇见个人就跪地行礼。
村民们还想激烈表现自己的崇敬，钱看山看出了老太太的不悦，急忙遵从：
“谨遵乡君大人之令。”
有了钱看山和老太太的双重命令，大家虽有不满，到底还是遵从了。
对于“乡君大人”这个称呼，老太太也无能接受：
“以后别叫‘乡君大人’，按照以前的叫法，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老太太回村里是放松来的。
没道理回了村里，比在临安府要面对的人际关系还复杂。
“这是命令。”她又加了一句。
老太太诚心要求，钱看山纵然想把老太太的地位推崇得无比高大，也需要老太太本人的同意。
钱看山是个审视夺度的，哪怕他又再多的计划，如今有了老太太的要求，他便全数按照老太太的要求行事。
“大家都听到了吗？乡君……婶子她体恤我们，让我们还按照以前的叫法。但叫法虽是以前，身份却有别。别让我知道哪个不知收敛，再失了颜面！”
钱看山一边宣扬着老太太的名声，一边敲打着村民们。
不敲打不行，“穷人乍富，腆胸叠肚”，上崖村先后出了一个举人一个秀才，已经够让大家兴奋的了。走出去，都自觉比其他村人高出一等。
如今又出现了位乡君大人，若不严加看管，这帮人能把天给捅破了。
钱看山是个有野心的族长，他的目标是将钱氏一族带出上崖村，带出钱塘县，最好带进临安府。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但钱家老太太有，钱书白有。
他无法为前面披荆斩棘，但他可以帮助前面的人稳定后方。
钱书白考中举人时，老太太说的那番话，让钱看山真正认识到了他们与世家大族的区别。
老太太去临安府这些日子，钱看山也没闲着。他着重给村民们普及律法，还开展了学习班，争取让每个人都识字、懂礼。
别的成效现在还没看到，但钱看山的威望已空前高涨。
有了他发话，大家全都遵从。
“我们知道。”
“我们不会的。”
村民们纷纷表示，自己绝不会拖上崖村的后退，绝不会因为老太太平易近人便没了敬畏。
钱看山满意地看了村民们一眼，让他们各回各家，别挡着道路。
大家很有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但还是紧紧跟在钱家的队伍之后，都想看一看司农乡君的风采。
老太太这次回来带了不少东西，除了东西，自然少不了马匹、杂役。
钱家是上崖村第一个买丫鬟、小厮的人家，如今又看到钱家哪怕杂役也穿得体面，通过马车拉运的货物，他们好似看到了临安府的繁华。
“婶子，您这次回来还走吗？码头那边有江盗流窜，如今江面上不安全。”
钱看山也听说了江盗的事，生怕老太太不明就里，赶紧把这事说了。
老太太摇摇头：
“暂时不走了。”
此言一出，让村民们一阵激昂。
有老太太在的上崖村和没有老太太在的上崖村截然不同，那些来村里的人其实更多的还是想见一见司农乡君的威仪。
老太太冲大家笑了笑，也是闲聊间问钱看山：
“我离开这些日子，村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老太太也就随口一问，村里发生了什么事，钱老二都会写信告诉她。
但就是这随口一问，却让钱看山迟疑了。
“咳，没什么事。”
说是没事，他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
老太太停下脚步，盯着钱看山认真问：
“说实话。”
这回，不但钱看山迟疑，连村民们的表情也都透着古怪。
看样子，不止发生了事，这件事还与钱家有关。
钱看山被老太太盯得头皮发麻，以前他就觉得老太太威严十足，如今成了司农乡君的老太太那目光更为犀利。
钱看山受不住老太太的目光，先移开了眼神。
“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咱回家说，回家说。”
若是现在说了，他怕老太太的颜面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