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腰间的荷包，眼中晦暗不明。
「顾樱樱，没想到你也学会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了，拿着退亲来威胁我，和莲娘争宠！」
「你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莲娘也不是容不下你，日后你要是伺候好我们一家，我也会考虑给你个孩子的。」
说罢，扭头就抱着宋莲上了马车。
也不怪薛昭这么自以为是，这些年都是我跟在他身后。
夏天亲手制冰沙，冬天亲手做护膝，就连他手上的鞭子，也是我托舅舅不远千里给带回来的。
甚至和他沾亲带故的人，来我家店铺买首饰，我也都看在薛昭的面子上便宜不少。
远远的还能听见薛昭兴奋的声音。
「莲娘，原来你是有了身孕了，怪不得日日叫我给你买栗子糕吃。」
「阿昭，我怀孕口味有些变化，现在我一闻到栗子糕就想吐。」
「那我再去给你买别的。」
啪叽一声，糕点从马车里飞出来，掉在地上。
酥斋的栗子糕是我最爱吃的点心，可惜已经断货一个月了。
伙计说，有个人每天都早早的在那排队等着，为了给他家娘子吃上一口最先出炉的。
一个马车快速跑过，栗子糕转瞬间就碎成了渣滓，被风吹散。
和我们之间的情谊一样，不剩分毫。
4
我进门的时候，小桃的胳膊已经上完了药，伤口处肿的不像样，也不知会不会留疤，我心疼的给她吹气。
小桃眼泪汪汪，不知是疼的，还是为我难过。
「小姐，薛小将军怎么也成了，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了呢？」
我眼眶中的泪水打转，一不小心滴在手背上，烫的我手一哆嗦。
恍惚中，小桃也问过我类似的话。
「小姐，薛小将军会像话本子里讲的那样吗？」
我当时嗤之以鼻。
我告诉小桃，我和薛昭青梅竹马、自幼订婚，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给我摘下来，怎么舍得让我伤心。
可不成想，伤我最深的便是他。
刚知道他受伤的消息，我疯了似的跑去薛家。
我想告诉他，大雁没猎到也无妨，我信他的心。
可我等来的是一次次被拒之门外，是薛昭和宋莲形影不离的传闻。
一开始人们还会说，薛小将军不顾婚约和一孤女有染，不合礼数。
渐渐就变成了，美人救英雄，薛小将军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反而成了话本子里讲的，拆散有情人的恶毒阻碍。
母亲回来的时候，薛昭早已经不见踪影，门口的人都散的七七八八了。
等了半日，薛家没有一人上门给个说法，爹爹和哥哥回家后，气的不像样。
哥哥要上门讨要说法，抓起我原本要送给薛昭的红缨枪就走。
没走三步，连人带枪一起摔倒了。
那枪有五十斤重，哪是他这个文弱书生能拿得动的。
一堆人想笑还不敢笑，还是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母亲才笑骂着让人扶他起身。
我爹还在那喊，明天就上折子参薛家一本。
我娘瞪了我爹一眼，这才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
「樱樱，娘知道你自幼就喜欢薛昭，虽说薛家做的过分一些，但是宋莲毕竟是一个孤女，你要是嫁过去她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到时候娘再多给你添些嫁妆，你外祖母给你留了几十处上好的铺面，你舅舅也给你搜罗许多奇珍异宝，你要是也生下个一儿半女，他薛家更不敢让你不痛快。」
「再不济还有你姑姑呢，他薛家还敢得罪你姑姑，得罪三皇子吗？」
我一反常态没有应承娘的话，好奇的问道。
「爹，当年姑姑为什么会进宫？」
5
姑姑进宫的时候我才六岁，可我依稀记得姑姑有个中意的人，那年上元节姑姑抱着我出去玩，那个人还给我买了糖人。
他可小气了，给我买了一个小的，给姑姑买了一个大的。
还说什么大人吃大的，小孩吃小的。
我当时很是不服气，大口大口咬着，想着快点吃没，再让他给我买，把他的钱都吃光。
现在回想起来，他看姑姑的眼神温柔宠溺，眼角眉梢都是爱意，姑姑也是难得羞涩，脸颊绯红。
说起这个我爹重重叹了口气。
「其实你姑姑当年有个意中人，也是个将军。」
「本来准备击退匈奴用军功求娶你姑姑，结果没等他回来，一次晚宴的时候你姑姑被皇上选中，封了妃。」
「说起来，还是薛家和皇上提议的，后来圣旨一下，你姑姑为了家族也只能进宫。」
「那个人听到消息悲痛不止，一时不查被敌人重伤，后来就常驻塞北了，从那以后朝堂上就薛家独大了。」
我爹感叹完，眉毛一挑。
「樱樱，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
「今天听薛昭说了一句，他说要是没有薛家，姑姑还当不上贵妃。」
我爹气的胡子都抖了。
「我顾家可不是那等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女儿的人，都是他们薛家多此一举。」
当年为了娶我娘，我爹第一次忤逆家族，愣是被打了三十板子也不吭声，这才让我祖父松了口。
这两个月，为了我的亲事，他和我娘头发都白了不少。
我跪在二老面前，语气坚定。
「爹、娘，我想退婚。」
我知道薛昭绝不是说说而已，在他进宫前一个时辰，我打着想念姑姑的名义，也进宫了。
薛昭一家狼心狗肺，看不上我外祖家商贾出身，却还想着借助我家的钱财，助他平步青云，定不会主动提出退婚一事。
第二天，与薛昭娶平妻的圣旨一同到的，还有一道取消婚约的旨意。
薛家动作很快，不一会，薛父带着薛昭上门了。
我把腰间的玉佩解下，递了过去。
伸手接过薛昭的玉佩，拽了两下没拽动。
我一抬头，薛昭冷眼看我。
「顾樱樱，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和我解除婚约，我看整个长安谁还敢娶你！」
「给你正妻的地位你不要，难不成，是想来给我做妾？」
我一把抢过玉佩，用力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玉佩碎成好几瓣。
飞溅的碎渣恰好擦过薛昭的脸，带出一丝血迹。
「我顾樱樱在此立誓，日后与你薛昭再有任何关系，就如同此玉佩，死无葬身之地！」
「你⋯⋯」
薛昭怒极反笑，连说了几个好字，才被他爹拉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一转头，恰好看见丫鬟收拾碎玉，这玉成色极好，是我外祖母给我准备的周岁礼。
定亲的时候我把他送给薛昭，语气娇憨，学着话本子里那些人拍着胸脯说。
「薛昭，收了我的玉佩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好，以后薛昭只喜欢樱樱，一辈子都是樱樱的人。」
不知是一辈子太长，还是人心易变。
收回目光，我在心底冷笑。
薛昭，我和你不一样，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6
「小姐，少爷带回来一个朋友，晚上要留家里吃饭，夫人叫人通知你一声。」
我哥那个臭脾气，这些年都没一个交好的，怎么我刚一退婚就遇到知己了？
还是一个北方来的都尉！
当兵的都是看起来单纯，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我哥让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我可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我带着小桃风风火火的赶过去。
「哥，我给你送点心来了。」
听见我的声音，他比我哥先回了头。
青年面庞郎若清月，长眉微挑，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对我拱手见礼。
我这才缓过神来，匆匆还了一礼，放下点心逃也似的走了。
路上我还在懊恼，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呢！
身后一道清冷的嗓音叫住我。
「顾小姐请留步。」
「可否请顾小姐屏退左右，我有些话想单独和顾小姐说。」
小桃张牙舞爪的就要冲过去怼着他脸骂，被我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这是我家，他再蠢也不会在这对我怎么样，我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她不甘心的退到一旁，恨恨的盯着。
青年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好似平地一声雷。
「顾小姐，我认识你。」
我挑了挑眉。
「据我所知这是石都尉第一次来长安，而我在长安生活了十六年，从未出去过。」
「不知道石都尉这声认识，从何而来啊？」
我身上的戒备越来越重。
半响，他抬起拳头抵着嘴，轻笑出声。
「准确的说，是我知道顾小姐，而顾小姐不知道我。」
「我是听义父说的，他说当年有个小女孩不服气，大口咬着糖人，告诉他小孩也可以吃大的，其实是他怕你吃太多甜食牙痛。」
我猛的瞪大双眼，看着他的笑容在我眼前逐渐放大。
从石安的口中得知，他义父当年中了薛家的埋伏，身中奇毒，苦苦撑了十年，把石安养大，这才撒手人寰。
这些年要不是他义父运筹帷幄，和我外祖家粮草不要命的供应，凭他薛家还不足以抵御匈奴大军。
「我来是想和顾小姐商量一件事，不知顾小姐可否愿意和我成亲？」
「薛家是你我共同的敌人，等扳倒薛家，我们可以和离。」
他需要我家钱财助他，我需要他军中的地位，我们一拍即合。
我爹娘和哥哥，罕见的一致同意。
在他们看来，石安人品出众又没有根基，断不可能做出抛弃的事。
我们的亲事就这么敲定了，三月后便是良辰吉日。
母亲非要让我带着他熟悉长安，我们逛着逛着，恰巧看见了卖糖人的。
石安这次很有眼色，给我买了一个和他一样大的。
我们边走边吃，不一会就逛到了我家的首饰铺子。
冤家路窄，我进门的时候，薛昭正带着宋莲在里面选镯子。
见我和石安进来，薛昭脸上说不出的阴沉。
「顾樱樱，你可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刚和我解除婚约就勾搭上别人了。」
7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脸来指责我，是不是我和他待久了，他忘了我长安小炮竹的名号了。
「我和我未婚夫逛街碍着你薛小将军什么事了？」
「怎么，只许你薛小将军和别人颠鸾倒凤、珠胎暗结，不许我们未婚夫妻沟通沟通感情了？」
「还有脸教训起我来了，我呸，你也配！」
「下次出门带点脑子，你的白莲在那呢，别像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
我撸上袖子正准备放开了骂，石安忽然拉住我，掏出了帕子，在我嘴边轻轻擦了擦。
「沾到糖了，像个小花猫一样。」
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眼睛上，我一时忘了反应。
一道咔嚓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两把。
原来是薛昭捏碎了一个上好的玉镯。
「老板，原价赔偿啊。」
「是，东家。那之前薛将军府欠的银子呢？」
「拿着欠条都要回来，他薛家堂堂将军府，还不至于欠钱不还吧！通知下去，以后薛家都不允许记账。」
薛昭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拿帕子的手，宋莲喊了好几声，他才不情不愿的回头。
「阿昭，我喜欢这个玉佩。」
薛昭摸了摸怀里，不巧没带钱包，刚想说记账，脸一红，丢下一句不是什么好货，臭着脸走了。
宋莲跟不上他的步伐，在他身后小跑着，一个不注意，被人撞倒在地，着急的喊着「阿昭救我」。
喊了好一会薛昭才停下，满脸不耐。
「还不赶紧起来，还嫌不够丢人啊！」
宋莲挣扎着起身，边跑边抹眼泪，我在他们身后放声大笑，宋莲一听，跑的更快了。
安静了几个月的匈奴突然来犯，薛昭和他父亲领兵出征，皇上特意举办宴会践行。
三品以上的家眷都要参加。
我跟着母亲刚坐稳，一道恶心的视线就盯上了我。
我一抬头，正对上薛昭阴冷的目光，我翻了个白眼，转头就看见石安对我笑。
我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听见薛昭捏碎了一个茶杯。
有病，有劲不会去战场上使吗！
待的烦闷，我出去走了走。
刚拐进一个路口，一只大手嗖的一下给我薅过去，死死捂住我的嘴。
「樱樱，是我。」
又是薛昭！他怎么阴魂不散！
「樱樱，我知道你和石安订婚是故意气我的，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放不下我。」
「莲娘的事是我鲁莽了。你放心，等你嫁过来你做大，她永远都越不过你。」
「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和你父母说。」
薛昭大手捂的严严实实，我挣脱不开，灵机一动，重重一脚踩下去，他这才吃痛松手。
瞬间，整个御花园都回荡着我的救命声。
石安不知何时赶来的，把我揽在怀里小声安抚。
「薛小将军私自绑架我的未婚妻，意欲何为？难道就因为薛家劳苦功高，可以藐视律法吗？我这就去皇上面前评评理。」
「石都尉留步，是我一时贪杯，错把顾小姐认错了。」
薛昭不情不愿的鞠躬作揖。
我从石安怀里探出头去。
「你的莲娘肚子那么大你还能认错，你是不是眼瞎啊！」
薛昭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
「是我眼瞎，还望顾小姐见谅。」
抬眼正对上石安腰间的荷包，薛昭瞳孔一缩，恨不得把荷包盯出一个洞来。
怕我再被掳走，一路上石安都紧紧的攥着我的手。
「石安，我绣的荷包好看吗？」
「好看，特别是这对鸳鸯，栩栩如生，我会一直戴在身上的。」
「你眼光不错，就是眼神不行，这是一对鸭子。」
石安一噎，好半天没说话。
不过我还是被带走了，这次是我姑姑要见我。
8
乍一见我，我姑姑那嘴就没闲着。
「樱樱，我听说你和石安定亲了，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将，和你成亲不会是有所图吧？你别冲动，没有薛昭还有其他世家子弟，你可以慢慢选啊？」
「樱樱你听姑姑的，咱们找个家世相当的，有我和你表弟在，谁也不敢小瞧你去。」
我打断了姑姑的碎碎念。
「姑姑，爹和哥哥都夸他有雄韬武略，人品也是不错的，我相信他会待我好的。」
「那薛昭和你认识十多年了，不还是扭头就被人勾走了！他今天说在意你，转头挣了军功，无牵无挂谁也奈何不了他。」
「姑姑，他不会的。」
「他怎么不会，你现在还小⋯⋯」
「姑姑，他是石将军的义子。」
姑姑抓着我的手一紧，嗓音发颤。
「他叫什么名字？」
「石安，他说他义父答应了一个女孩，以后有了孩子就盼着能平平安安，所以给他取名石安。」
「那个人，那个人怎么样了。」
姑姑的声音里带着急切，还有一丝她察觉不到的害怕。
「十年前您奉旨进宫的时候，他知道消息一时悲痛，被敌人重伤，养好伤后他快马加鞭跑想回来求皇上。」
「不成想半路的时候中了埋伏，身中奇毒，大夫说他只有几年的时间了，他怕陪不了你，这才一直留在塞北。」
「石安来长安前，他义父不幸病逝了。」
姑姑脚下一软，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嘴唇半张着，不知呢喃什么。
石安说的真没错，薛昭他爹真是个酒囊饭袋，我们成亲的第三天，薛家吃了败仗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薛昭他父亲中了敌人埋伏，贪功冒进，十万薛家军全部阵亡，薛昭父亲战死，薛昭瘸了一条腿，好在捡回一条命。
皇上震怒，念在薛家三代为国征战的份上，免了薛家的罪，让薛昭在家里闭门思过。
石安临危受命，带兵出征。
临走之前，我一遍又一遍的擦着他的盔甲，把求来的平安符塞到最里面。
「樱樱，等我回来。」
石安在我脸颊印下一吻，头也不回的走了。
舅舅给我捎来口信，他说叫我放心，粮草棉衣早早的都备好了。
我在家里抄着平安经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薛小将军抗旨，夜探我都尉府，意欲何为啊？」
眼前的薛昭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半点不见当年的意气风发。
没等说话，扑通一声跪在我脚边。
「樱樱，我错了，都是宋莲那个贱人挑拨，我一时被她迷惑，害我错失了你。」
「我这就把她贬为妾室，等她生下孩子，随你打发。」
「匈奴此次来势汹汹，石安估计也凶多吉少，不过樱樱你放心，就算你成了寡妇我不会嫌弃你的。」
「到时候你外祖家的粮草多供应些，我定会一雪前耻，为他报仇。」
9
我没控制住，一下笑出了声，都这个时候了，薛昭还想美梦呢。
我抡圆了胳膊，一巴掌乎在他脸上。
尤不解气，左右开弓又打了十多个，手掌疼的发麻。
小桃闻声赶来。
「小姐，怎么了？」
「没事，今晚的蚊子有点多。」
薛昭捂着红肿的脸，眼中的恶毒一闪而逝，一下下抽打自己。
「是我该死，我该打，只要樱樱消气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樱樱，我是在意你的，当初都是我爹的意思，是他让我给你们一个下马威，好让你家多出点嫁妆。」
薛昭哭的鼻涕糊了满脸，看的我直反胃。
「薛昭，你说我现在大喊一声抓刺客，你还会不会有命在？」
薛昭脸色变幻许久，见我一脸认真，这才不甘心的走了。
我身子一软，手心里都是汗，要是被人发现他夜闯我的闺阁，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第二天，我就托母亲找了一堆武功高强的护院。
石安深得石将军的真传，又有我舅舅家鼎力相助，我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
大胜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了回来，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皇上龙心大悦，连带着薛昭都跟着沾光，放了出来。
听说他一放出来就把宋莲贬为妾室，四处求娶正妻。
这次他只盯着商贾。
没过几天，还真有一个外地富商之女被他忽悠同意了。
薛昭本想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婚事。
不过薛家的威名早已不在，去的人少的可怜。
薛昭的美梦还没来得及做，当天就出事了。
「小姐，小姐，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小桃这次喊的格外响亮，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小姐，薛府出事了。」
薛昭一家自从吃了败仗后，将军府的称号就被褫夺了，宅子也被收了回去，小厮丫鬟遣送了一大推。
说的好听点叫薛府，不过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
「他不是昨日刚成亲吗？」
我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听小桃接着说。
「对，就是洞房的时候出事的。」
「听说那个宋莲被贬为妾室后一直不甘心，害怕薛昭抛弃她，偷偷买了能生儿子的药吃，不成想生出来一个死胎。」
「之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平常的时候还有人看她，昨日大家都忙，没顾得上她，她也不知怎么溜进了新房，趁着两人洞房的时候，冲出来一刀断了薛昭的子孙根。」
小桃一口气讲了一堆，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
「听说血溅的有三尺高！薛昭气的当场把宋莲给杀了。」
「新娘子连夜清点嫁妆，一早就回娘家了，闹着要和离呢。」
小桃说完，我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为了庆祝，这个月所有人月例翻倍。
后来听说，新娘子娘家出面要求和离，薛昭死乞白赖的要了一万两，这才同意。
钱要回来没多久，他们家就着了一场大火，从那以后薛昭也不知所踪了。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石安回来了。
我和小桃早早的定好包间，等在他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多日不见他瘦了，也黑了，脸上添了两条疤。
看来这场战役打的也没那么容易。
似是有所感应，石安唰的一下抬起头，恰好撞见我探出头。
他冷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对我张了张嘴。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
「等我回家。」
我心中一暖，嘴上忍不住小声埋怨。
「好好的盔甲挂个荷包多丑啊，也不懂得搭配。」
经此一战，匈奴彻底投降，和大燕签订百年休战合约。
石安也被封了将军，和他义父一样驻守塞北。
晚上，昏黄的夜灯刚点上，石安踏着夜色而归。
黑色的瞳孔里，满满都是我的影子。
他三两步走上前，把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细语。
「将军夫人，还和离吗？」
「那你再给我挣个诰命回来。」
「好，都听夫人的。那夫人欠我的洞房花烛，是不是也该补给我了。」
一夜无眠。
石安不日就要赶赴塞北，我准备和他同去，父母哥哥抱头痛哭，说是后悔把我嫁给了他。
「爹，娘，以后你们想我了就去塞北看我们，爹爹致仕正好带着娘亲去外面走走。」
我又是好一顿安抚，爹娘才破涕为笑。
走之前我特意去和姑姑道别。
几月不见她好像苍老许多，精神不如从前了。
「姑姑，石安他没有负我。」
姑姑抚了抚我鬓边的头发，笑的一脸慈爱。
「他教出来的人，我信得过。」
我陪姑姑说了好一会的话，宫门落锁之前，听见有宫女来报，说石安在门外等着接我回家。
姑姑笑着打趣我。
「赶紧回去吧，你家大将军还以为我把她媳妇给拐跑了呢。」
我上前一把抱住姑姑，在她耳边低语。
「姑姑，前年你过生辰，我爹给你送的披风是石将军特意托我舅舅带给你的。」
「他亲手猎了两只白狐，在上面绣了草地和羊群。」
「他说，答应带你去看塞外风光的，是他食言了，让这件披风永远陪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