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本在独自布局，可二皇子的请帖秘密递过来，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免礼。”
一向风光霁月的二皇子额角带着些汗，似乎走得急了。
他看着我，眼睛突然就亮起来。
“昭昭。”
我的脑子宕机了一瞬，不动声色往后面退了一步，提醒道：“殿下。”
他惊醒过来，朝着我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抱歉，在下唐突了。”二皇子解释，“出门时喝了些酒。”
酒？
我一点酒味都没闻到。
甚至还有醒神的炉香味儿缭绕在鼻尖。
我摇头，不再多想，给二皇子倒了一杯茶后，率先开口。
“殿下可有意换一位王妃？”
回忆起来，一些事情早就有了迹象。
沈以宁成婚后没多久，跑回家哭诉，说二皇子根本不碰她。
而彼时，大街小巷都流传着二皇子为了王妃拒绝纳妾。
郎情妾意，让人羡慕。
沈以宁边哭边说，若是当初她救下了探花郎，就不会有如今局面。
我那时来不及细想，顾着安慰她。
也没注意到，她看我的眼神，逐渐没有了掩饰。
我抬头，看着二皇子。
“我比沈以宁，可以带给你更多帮助。”
当今圣山的旨意只是说，娶侯府小姐为妃。
是我们决定，将这份看得见的荣华未来，送到沈以宁手里。
沈以宁有眼无珠，抛弃闪闪发光的珍珠，就不要怪我……
将其收过来，
当成自己的武器了。
二皇子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些许茶水洒出，落在梨木桌上。
他眼神微动。
“比如？”
07
和二皇子见面后，他开始往侯府陆陆续续送东西。
或是城南新出的小玩意，或是一些衣裳布料，又或是珍膳阁的桂花糕。
沈以宁看了几眼，更加认定二皇子心悦于她。
“我都没过门呢，这东西就一直送，不好吧？”
她的右手是探花郎送的小罗扇，左手拿起二皇子送的礼物，待在腕上。
我笑眯眯看着她摆弄。
若是我亲爱的妹妹再细心一点啊，
就会发现，
每个礼物上，都刻着一个小字。
【昭】
我的名字。
08
太过于出名并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沈以宁张扬到了极点。
她似乎以为，只要蒙上一层面纱，就可以和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分割开来，就可以大大方方和探花郎牵手。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竹林下沈酒。
闻言，我笑着仰头，将杯中沈好的酒一饮而尽。
那日她和探花郎外出游船，一个肉乎乎的姑娘冲过去，直接掀开她的面纱。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天天勾得探花郎君乐不思……”
“啊……沈二小姐？！”
“抱歉！”
看清楚沈以宁的容貌，胖姑娘讶然出声，怒气瞬间被浇灭。
手帕轻飘飘落到地上。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不得了的大事，立即道歉，转身溜入人群。
沈以宁被变故惊得一愣，嘴角还挂着刚刚和探花郎说话时的笑意。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喧哗声起，无数人朝这边赶来。
“明天说书人又有新的故事可以讲了！”
“和探花郎同游数日的神秘女子竟是准王妃？不知道二皇子会不会觉得脑袋上有点绿？”
沈以宁惊呼着，捂住自己脸。
而她的面纱，早已不知去往何方。
09
“跪下！”
“你好歹是我侯府未出阁的女子，怎可……如此不爱名声？”
沈以宁跪在父亲面前，眼眶通红。
她没有半点退缩，“我要和恩郎在一起！”
“我要退婚！”
“我们说好了，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拦我们在一起。”
父亲被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沈以宁的食指微微颤抖。
我站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口中，拍了拍他的胸口。
“爹爹。”
“别气坏身子啦，好不好？”
我像幼时那样捏住父亲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小声哄着。
父亲转头看我，气焰消了些，把茶接过去喝起来。
沈以宁仍不气馁，背挺得老直，半点没看父亲。
“我要退婚！”
“恩郎说了，情比金坚，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笑了。
沈以宁一直在说退婚。
可是……
她没注意到，父亲从未提起过二皇子半句。
“退什么婚？”
“你有婚约吗？”
沈以宁坚定的眼神突然就变了。
她疑惑看着我。
“姐姐你在说什么？”
“我和二皇子的婚约啊。”
我更乐了。
“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啊。”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自己身份问题。
知道前世我给她出的主意是最佳选择。
可那人死后，她还是将所有的错怪到我头上，
往日情分半点不在，千刀万剐，我的血流了整整十个时辰才流光。
我伸出手，什么都没抓到。
连雪都化成了冰冷刺骨的水。
10
“二皇子到！”
看见那道快步走来的身影，沈以宁眼睛亮起。
“二皇子殿下，我知道你心悦于我，但这种事情强迫不来。”
她背挺得更直了。
“我喜欢的是探花郎君，所以，请同意我退婚！”
我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就差把腿晃起来了。
一边享受着准王妃的待遇，一边和俊俏探花蜜里调油。
两边通吃呀。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二皇子没搭理沈以宁，见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些无奈摇摇头。
他把手里的食盒递给我。
“膳食阁刚刚出炉的桂花糕，给你带过来了。”
把糕点一一摆好后，他才皱眉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本宫什么时候跟你有婚约了？”
“别乱说。”
他转头看我。
“我的未来王妃听见了，会不开心的。”
沈以宁瞪大了眼睛，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我们。
“你们……”
“难道你时不时送过来的礼物和点心，都算不得真吗？”
二皇子眉头皱得更紧。
看得我有些手痒，想上前帮他抚平。
他说：“本宫什么时候给你送了礼？”
疑惑问完后，他似乎想起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本宫送给昭昭的东西，都是送给你的吧？”
沈以宁噎住。
她求助看向父亲，父亲立即挪开眼神。
看向我，眼前立即被一双大手蒙住。
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可是外面的人都说……都说你对我情谊深……”
“外面的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
二皇子不耐烦打断她，视线一转落在她手腕，眼睛一眯。
“你手腕上带着的是什么？”
沈以宁维持不住跪姿，瘫倒在地上。
听见问话，她下意识把手藏起来。
下一秒，身边站着的婢女受到父亲指示，上前一把薅出她的镯子，送到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看了一眼，咬牙切齿。
“好好好！沈二小姐真是好得很！”
“出门在外霸占着本宫王妃的名头也就罢了，连本宫送给王妃的礼物也敢拿！”
看沈以宁还想狡辩，他把镯子直接甩到沈以宁面前。
“你自己看！”
她看了一眼。
上面赫然印着一个字。
【昭】
“怎么可能？不……这不是真的！”
11
沈以宁被剔除族谱，逐出家门。
早在那日她的帕子掉出来时，我就做好了准备，并且，在她走后与父亲摊了牌。
“若是沈以宁做了不能原谅的事情，您会原谅她吗？”
父亲不假思索。
“我的朝朝都说不能原谅了，那肯定不会。”
无理由的偏爱让我的心颤了颤。
我把沈以宁做的事情透露了一些给父亲，让他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而本还对沈以宁有几分心软的他，看见沈以宁的表现后，终于狠下心，将她从这个家剥离出去。
侯府和皇子府联合散布出消息。
说一开始定下婚约的就是我。
而沈以宁做了一系列出阁的事情，被认为品格有失，逐出侯府。
我在月色下静静站着。
看她抽泣着牵起探花郎的手。
看她骂我们弃她于不顾，哭诉自己从此没有了家人。
“我只是想追求真正喜欢的人而已，我有什么错？”
看她在探花郎沈声细语的轻哄中破涕为笑，转身离去。
我终于露出笑。
妹妹啊妹妹，
当你知道，你抛弃所有也要在一起的人，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你会是什么反应？
12
我没想到，被逐出家门后的沈以宁，还会跳到我面前。
乞巧节，我应了二皇子的约，用过膳后上了他来接我的马车。
在一个糖葫芦摊子，她和探花郎堵住了我的去路。
“姐姐，你和二皇子有婚约又怎么样？”
“他娶你回家只是当个摆设罢了。”
她不再隐瞒自己的表情，笑得张扬，炫耀晃了晃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二皇子有恩郎会照顾人吗？虽然失去了你们，但是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我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说二皇子不会照顾人？
平日里送不停的首饰、衣服和点心，她又不是没见过。
刚想说话，天上忽然飘起毛毛细雨。
一把青色油纸伞撑到我头顶。
我一看，是二皇子。
他眉眼沈柔。
“还好带伞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我望向对面的沈以宁，她的发丝已经沾上点点雨珠。
看见我的目光，她气了。
“起码恩郎一直陪着我，不像二皇子……”
“来，乞巧节怎么能没有花灯，这是给你挑的小兔子花灯，我猜了好多条灯谜才赢回来的。”
看一下碎碎念的二皇子，沈以宁突然就没了话。
二皇子就没搭理过她。
确认我拿好花灯，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热乎乎的杯子，塞到我手里。
“下雨了，喝一杯姜蜜水暖暖身子。”
我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似乎，也不必再说。
沈以宁气得咬牙。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明明梦见他很冷漠……”
她一生气，探花郎急忙哄起来。
“你也想喝姜蜜水吗？一会雨停了给你买好不好？”
“今天想快点跟阿宁出门，过第一个乞巧节，一时倒是没注意带伞了，阿宁别气，以后不会了。”
到底是心上人，沈声细语几句，沈以宁很快被哄好。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转头挽上探花郎的胳膊。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笑着出声问：“你家恩郎这么好，给你名分了吗？”
“……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我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低下来，眼睛微微眯起。
刚刚沈以宁的话……
“梦见他很冷漠……”
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仿佛亲眼所见，再加上前世回家抱怨的话，莫非……
开始有前世的记忆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还怕她死得太冤。
13
自从沈以宁开始苏醒前世的记忆，她的行为就越发张扬。
探花郎承认了她的身份，说自己在计划娶她回家。
消息传出后，她得意至极，日日在我出府路上挡着。
嘴上喊着姐姐，眼里却是得意。
到后来，姐姐两字也索性丢弃。
“选恩郎果然是对的。”
“没有某人挡路，倒是顺畅了许多。”
“沈朝昭，我好像梦见你劝我不要去找恩郎，为什么呢？”
“不会是……你在嫉妒我，怕我过好日子吧？”
我面无表情放下马车帘子，挥手示意。
马夫挥动鞭子。
“吁——”
飞溅的灰尘和草屑糊了沈以宁一脸。
呛得她直咳嗽。
“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说。
风至，大火燃了起来。
那层薄薄的纸悄无声息化为灰烬。
探花郎外出晚归，称是同门聚会，结果，
被沈以宁带着人在花楼堵住。
听说她当时就疯了，
扑上去给了俊俏探花郎一把掌。
锋利的甲片直接刮破探花郎的脸颊。
“他们骂得，那是叫一个脏啊。”
小翠津津有味给我复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怎么分都分不开呢。”
被拉开后，沈以宁还嘶吼着说——
“我放弃所有的东西和你在一起，你就是这样对我！”
我边听小翠说，边翻看手里的单子。
院里两只大雁正在扑腾。
系上红丝带的箱子占了大片位置。
二皇子，来下聘了。
他看着我，眼里似乎闪着光。
14
被沈以宁掀开面具后，探花郎索性也不再伪装。
稍微哄沈以宁，还是没有被原谅，又见我们侯府真的不管后，他整日出入花楼。
平日和红颜知己游船，左拥右抱，摸着她们的脸蛋边喝酒边吟诗。
沈以宁去找了他数次，都被气哭，跑了回来。
日子鸡飞狗跳。
和心爱的探花郎纠缠几天后，沈以宁闯入我的院子。
“都怪你！沈朝昭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人！“
她踢飞了我手下正在修剪的玫瑰，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提起曾经那个心尖尖上的探花郎，她嘴角不在带笑，反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你明知道探花郎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不提醒我！”
“明明你可以拉我一把，只要拉我一把，我就不会眼睁睁陷入到那个泥潭里！”
“享受荣华富贵的，本该是我才对！”
“都是你抢了我的生活！”
我把玫瑰摆正，站起身，接过旁边婢女手里的披肩拢在身上。
这才有空看向沈以宁。
“所以呢？”
我往前迈了一步，眼神锐利起来。
“是不是我给了你一种错觉？”
“让你觉得我……很好拿捏？”
要不然为什么两辈子，出了什么事情，她都是把锅甩到我头上？
许是没见过我这样的眼神，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刚想开口，小翠兴冲冲跑过来。
“小姐！”
“圣旨来啦！二皇子被立为储君！”
15
想到那个人前矜持，人后却总是扮鬼脸逗我笑的身影，我心头的不悦散去了些。
再看沈以宁，眉梢挑起。
“记得你的身份。”
“你现在只是庶民，谁给你的权利擅闯侯府？”
许是曾经给她的宠爱太盛，这府里还是有人没看清形势。
我摆手，招来小翠吩咐。
“让他们注意点，当值的时候不要分心，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下次再有这种事，可是要扣月薪的。”
小翠应了一声，很有眼色喊来几人，架着沈以宁的胳膊就往外丢。
“不！”
她奋力挣扎，摔倒在地上。
“我可是二小姐！谁给你们的狗胆！”
我拢了拢狐狸披肩，欣赏了好一番沈以宁的狼狈姿态，蹲下身靠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我早就知道探花郎有问题了。”
“但我偏不告诉你。”
“你猜，是为什么呢？”
想到那日，温暖的阳光洒在我手背上，沈以宁递出去的香囊，金线熠熠生辉。
外人眼中高雅如菊的探花郎，停下脚步。
他打量着沈以宁。
从珍品阁限定款百花襦裙，到腰间缠着的剔透玉葫芦，再到脸上挂着的薄薄蚕丝面纱。
露出的半个耳背是粉嫩的红。
肌肤白皙得发光。
探花郎的表情变了，
他的嘴角勾起沈润的笑，接过沈以宁递过去的香囊，轻声唤道：“姑娘。”
这一声，勾走了沈二小姐的心，
也勾走了，沈大小姐的命。
沈以宁瞪大了眸子，张开嘴便要骂，被小翠眼疾手快一把捂住。
我的眼角也挑起笑意，声音不紧不慢。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这不是……”
“沈二小姐自己选的吗？”
前世，我看出探花郎不对劲，
但妹妹满心都是他，我生怕说的话重了伤了她心，只能委婉劝着，一边准备抓住探花郎的马脚，让妹妹看清他的为人。
可惜一朝意外。
我以为人死灯灭，妹妹也会想开，
没想到啊，
为了这么一个烂人，她足足惦记了十年。
我为她出谋划策，扫尽敌人，终身未嫁，
最后，
落得千刀万剐，死无全尸的下场。
我站起身，拍拍裙摆，手一挥，
下人架起她，往外面丢去。
她失魂落魄，没了话。
父亲走进来，半眼没看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别气坏了我们朝朝。”
父亲轻声说。
16
我不刻意去听，沈以宁的消息仍传入耳中。
带过去的首饰和私房钱用光之后，探花郎也懒得再对她有好脸色。
看着冷漠的心上人，她指着他，又哭又笑。
“就是为了你这么个负心汉，我杀了我姐姐！”
“明明她最爱我了！”
“我对不起她！”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握着笔的手突然就颤抖了。
毫毛在宣纸上晕开墨色的花。
笑声传开。
等到第二世，我才等到，
这句迟来的对不起。
笑声慢慢没了，变成小声的咽呜。
豆大泪滴落下，与晕开的墨花深深交织。
我在为上辈子的沈朝昭感到不值。
17
沈以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她浑身是伤，跪到在地，哭着扯住我的裙摆。
“姐姐！”
“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求姐姐疼我！”
她抬起头看我，泪水止不住的刷刷落下。
只一眼，我就确定，
上辈子那个皇后沈以宁，回来了。
“王健天天左拥右抱，我做好饭等他，等得凉了他都没回来。”
“第二天醉醺醺的，看见我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知道姐姐不让我嫁的人，肯定有姐姐的道理，姐姐从小到大都是对我最好的。”
她露出外面的伤痕，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我多好。
“姐姐为我出谋划策，姐姐为我牺牲自己的幸福，姐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好。”
原来，即使那个拿着宝石匕首，划了我上万刀的沈以宁，也记得这些事。
我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在她说得口快干了，眼巴巴看着我时，我才提醒：
“我没有不让你嫁。”
“你记错了。”
毕竟心爱的妹妹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身为姐姐，怎么可以阻拦呢？
是吧。
沈以宁愣住了，好半天后仰着头朝天大笑。
“你没有不让我嫁……是我亲手杀了那个到死都在为我谋划的姐姐！”
我看着她。
看她发疯，折腾得伤口裂开，
看她的血染红衣裙。
我笑了，轻声问她：
“在你拿起匕首，刺在我身上，看着我血液染红整片雪地的时候，想过这些吗？”
沈以宁的嗓子好像被掐住，愣在原地。
她看了我许久。
“你也重生了？”
“也对，也对……”
“如果没有重生，你怎么会不阻拦我？”
“都怪你！如果你拦着我，我早就和上辈子一样，享尽荣华富贵！”
沈以宁的声音嘶哑，双手狠狠抓着地面，朝我扑来。
她摸出一柄匕首。
“我要杀了你！”
“都是你抢了我的人生！”
18
和上辈子一样，她拿着匕首，眼里布满血丝。
只是不一样的是，上辈子她居高临下，我瘫倒在地，无力挣扎。
这辈子，我站着，看着地上的她用尽一切力量朝我扑来。
而后，被身边的侍卫挡住。
“哟，这么热闹？”
二皇子带着人走过来。
我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侍卫押着的人上面，那是——探花郎。
他浑身失了力，有些软绵被人架着。
“王健的探花是作弊得来，欺君之罪本该打入天牢，不过我觉得——”
二皇子在我身子停下，轻声解释。
“王妃会更想亲眼看一出戏。”
我微微颔首。
侍卫将王健往沈以宁旁边一推。
她看见罪魁祸首，两眼瞪得通红，顿时扑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我看了许久。
看她毫不留情撕咬着心上人。
看她拿起地上的匕首，狠狠朝心上人刺去。
看她的血一点一点落下，在地面上晕开一大片。
一如，
前世。
直到最后，她被回光返照的王健用力一推，脑袋磕在旁边的花盆上，奄奄一息。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
在她耳边轻声说，
“其实啊，上辈子的王健在那个晚上，根本没有死。”
“他借着回乡名头，半路假死脱身，最后……”
“在老家定了居，养着在京都带过去的红颜知己。”
“妹妹啊，你猜这些事情，为什么你都不知道呢？”
沈以宁瞪大了眼睛，最后一丝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无力落下。
生息戛然而止。
番外
我是不得宠的二皇子，在朝廷中可有可无。
那日花灯节，我外出，看中了一位姑娘。
她巧笑嫣兮，在灯火中美得不似凡人。
我的心跳加速了，
我爱上了她。
原来她是侯府小姐。
我用尽方法，才让父皇同意赐婚，让我娶侯府小姐。
我开心极了。
却不曾想，心尖尖上的姑娘爱极了妹妹，竟将属于她的东西也让出去。
我恨极了。
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强大一点，直接让父皇指定她，我恨模棱两可的话，恨老天爷。
但是看着她为妹妹奔波，我又心软了。
我想，算了吧。
她想做的事情，我帮她。
我娶了她妹妹回家当摆设。
我看见她为妹妹出谋划策，也跟着努力夺权，她做什么我都帮她。
后来，我夺权成功，顺利登基。
听说她入了宫，我想，她肯定开心坏了吧，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如了愿。
她在宫里待了十个时辰，过了夜。
我一开始以为她们姐妹想庆祝，还在给她挑着礼物。
她的事情做完了，能不能接受我？这个玉簪她会不会喜欢？
直到——
噩耗传来。
玉簪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看见倒在雪地的身体时，感觉心也停止了跳动。
她不在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多注意一下她身边的人？为什么不盯着她妹妹？
若我对她妹妹多分出一份心，是不是早就发现不对劲？
她是不是，就不用躺在这冷冰冰的地面？
她妹妹怎么敢的呀？
我放在心上的月光，连触碰都舍不得。
我让她妹妹尝了她尝过的痛，最后她妹妹疯了，失去记忆。
我觉得无趣，索性杀了。
我带着她的骨灰，一步一磕，在佛前守了十年，想求佛，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再次睁眼，她的笑脸出现。
我的愿望成真。
那天她问我：“殿下可有意换一位王妃？”
我恨不得马上答应。
这是什么好事？
老天爷终于开始垂怜我了吗？
我恨不得马上答应，可我怕吓到她，只能硬生生忍住。
我的月光啊，
这一次，我不会在错过你。
当她给了一些前世的大事信息时，我就知道，她也有了记忆。
我只觉得心疼。
我多希望，她没有受过那些罪，所有的一切，让我来承担就好了。
可看着她眉眼淡然间，素手搅风云，我又觉得……
我的王妃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