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跪在地上的那名小侍卫被大阁主这么粗暴的话给吓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抖了几抖身子。
继而又在冥帝和大阁主这儿人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的注视之下,声音颤颤巍巍的念了起来——
其实这也真真是算不得什么战报,不过是莞笑在边疆的生活罢了。
当然了,也自然是算不得什么什么急报啊什么的,净听那些个奴才们胡说八说。
这张所谓的战报,还要从一个传言说起……
边疆周老将军府上,近来新添了个黄花大闺女。
消息一传出,边疆的老百姓们总算是有了个茶余饭后谈论的大八卦。
按说添了个闺女,倒也没甚稀罕的。这稀罕的事,有两件。
一,这周家四小姐的相貌。
有人说四姑娘样貌生的极好,甚至比周家二小姐周千雅还要美上几分。
乃是百年难遇的倾国倾城的姿色,戏子们唱小曲儿常说的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说的便是她。
当然也有人说,这位来历不明的四小姐,容貌丑得惨绝人寰,不能见人。
更有甚者说,若是半大的娃娃见了她,定是会被吓得哇哇大哭不止,半夜还要做噩梦。
二,便是这周家四小姐的年纪。
周老将军如今不多不少,正正是五十七周岁的高龄。这现下又偏偏新添了这么个二八年华的小女儿,真真是叫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啊浮想联翩。
宁国边疆,同青国交界之处。
戏院。浮华阁。
啪。
一只挂了莹润白玉雕花手镯的纤手,抄着把嵌着金丝的桃花玉骨扇,对准少年光洁的额头,毫不留情的就是一拍。
少年捂严实了被骨扇敲得微微泛起红肿的额头,连连呼痛。
少年一双葱白的玉手,掌心虽是有着些许的老茧,可再衬上少年这张明眸皓齿的俊俏模样。
瞧上去倒不像是弱冠的少年,反而似是个养在深闺中,大户人家的名媛闺秀。
“打我干嘛,”少年皱了一张面容成个包子,瘪了瘪嘴小声咕囔,“姑娘家家,哪有你这么野蛮的……”
莞笑抄着桃花玉骨扇的那只纤手,随声就欲再探上来:“丑得惨绝人寰?浮想联翩?容千,我还有粗暴的,要不要再赏给你试试?”
“容千”这三个字一出口,莞笑便甚是后悔的感觉到了由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
围观甲(诧异):“容千?莫非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副将?”
围观忆(惊奇):“他怎么会来这里?旁边的那名女子可是周家新添的四女?”
围观丙(崇拜):“天哪,我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他真人……”
面纱遮住容颜的莞笑,撤回了手中的骨扇。微微一咳立起身,朝众人拱手一揖,
“各位可能是误会了,此乃舍弟,名是唤作容千,但绝非诸位口中的那位什么副将。我们只是城郊的一户普通人家,各位误会了。”
诸人似乎颇为扫兴,又纷自转回头去,隐隐听得有人小声抱怨,“还没让我这个围观丁说话呢……”
容千头也不回的甩手出去一块儿桂花糕,一声闷响过后,似乎是堵住了某人的嘴。
莞笑独独露出的那双眸子,眼波流转。堪堪坐定,便听得容千不满地小声嚷嚷:“喂喂喂,完颜莞笑,谁是你弟?”
莞笑眼角微挑,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前不久堪堪是在自己的灵谷之内,清醒过来的孩子气的容千,口气甚挑衅,“说谁谁清楚。”
不待气得跳脚的容千开口,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从戏台子的后面传来。
众人又是一惊,宴厅一片寂然,台上正在唱小曲儿的戏子,也不由停了下来。
“这怎么搞的?谁把它打碎了?待会儿还要上台,这可怎么办?!”
一道捏着嗓子却仍然粗声粗气的叫声,紧随着碎裂声,尖锐突兀的闯入耳中。
掩着台后的帘子已经被挑起来,可以看见台后有上妆的,有更衣的,有奉茶的,还有看台词的,都在这时停了下来。
一群人中,似乎有个洒扫的小姑娘怯怯地上前踏了一步,模样很是清秀可人,“秦妈妈,是……是奴婢。”
被唤作秦妈妈的是个肥头大耳,体态丰腴圆润得堪称球形的大婶,秦娘指着小姑娘,怒了,
“平时你就毛手毛脚的,我还没在意,今儿个你可算是闯大祸了!赔钱!我也不多要,一百两文银,拿来吧。”
说着,秦娘冲着小姑娘摊开右手。小姑娘面上满是惊恐,不可思议的摇头向后倒退:
“秦妈妈,我只是一个洒扫的奴才,怎么可能会有一百两文银?您,您还不如去抢劫呢!”
“好啊你,还敢跟我顶嘴,活腻歪了不是?来人!给我拖下去赏她一丈红!”
秦娘被小姑娘的一番话气的浑身直哆嗦,指着满面恐惧小姑娘尖声尖气地叫道。
应声踏上前两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左右两边拖住小姑娘就要拉走,小姑娘不住的挣扎,一嗓子嚎的煞是凄惨,
“秦妈妈饶命啊!秦妈妈!奴婢知错了秦妈妈!”
莞笑委实是坐在一旁,瞧不下去了,她掐准了时机,“当”的搁下茶盅,踩着细碎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到台后。
不待秦妈妈开口,莞笑先开口笑着道:“秦妈妈,这丫头不过是打碎了盏油灯,赏她一丈红……太重了罢?”
说来也怪,小姑娘一见莞笑,竟是挣开了俩大汉的缚束。“扑通”跪在莞笑脚边,抱住莞笑的脚腕子又是一声嚎,
“小姐啊!您真真是个好人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啊……奴婢就是给您做牛做马,不对,八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啊……”
小姑娘面上的表情甚僵硬甚浮夸,最后实在是再也装不下,干脆埋下去脸去。
莞笑不动声色,结结实实地踹了那小姑娘一脚,压低了声音吼:“行了行了,演太过了太假了啊,我还没说话你一个劲儿的瞎叫什么。”
戏台后有几名戏子和小奴才听见莞笑的话,没忍住笑意低笑出声来。
被秦娘恶狠狠地一瞪,急忙垂下眸子敛了容颜,将笑意收了回去。
“哎哟,我说这位姑娘呀。”
秦娘手里捏了块儿沾着浓郁胭脂香气的锦帕,朝莞笑身上一甩,又叠着搭了双手在身前,扭着肥腰故作娇姿。
秦娘怪声怪气地笑道:“您是不晓得,这盏油灯可是当今女帝当年……”
“是莞笑曾经用过的。”一道轻悠婉转的声音波澜不惊的横插进来,莞笑循着声瞧去。
只见得一名衣着朴素的温雅女子,身后随了一个瘦弱矮小的木材,踩着碎步自浮华阁的门口处走来。
“见过单于将军。”厅内的诸人忙忙俯身跪在地上,拜道。
容千也从圆凳上起身,双手一拱,笑得玉树临风桃花生——当然了,单于将军,单于哎,那那那,那可不就是单于絮嘛?!
“单于将军。”
温雅女子——单于絮一副淑女模样,也拱手回礼,“容副将。”
莞笑一愣,好嘛,来了一个解围的。蹬了一脚还傻愣着趴在地上的秦娘,莞笑连忙正色作揖,“单于将军。”
“周小姐。”
秦娘揉着莞笑一脚蹬上去的肥腰,从地上连连爬起来,迎上前去,
“将军这回是来听小曲儿的吧?您是坐下面,还是二楼的雅间?”
“我在这儿等个人,就有劳秦妈妈安排个雅间了。”
单于絮丝毫没摆将军的架子,盈盈一笑得甚和气的但这这么一句话。
秦娘正欲抬步离开,莞笑悠悠的摇着桃花玉骨扇出声唤住:“哎,别走啊这位妈妈,油灯的事儿你还没个交待呢。”
秦娘脚步一颤,堆满笑意的脸转过来,
“四小姐,您也听见了,这油灯可是陛下用过的,如今被打碎,可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啊!”
莞笑“啪”的合上扇子,“横竖不过是一盏圣上用过的油灯,我周将军府虽然没有,可圣上亲赐的可不少。明儿个我差人随便送来一件,都比那盏油灯要金贵得多。”
秦娘一副夸张到不行的惶恐模样:“哎哟,四小姐您可千万别拿草民开玩笑了,皇上亲赐的东西,草民怎么收的起。”
单于絮一双剪水似的双瞳微弯,搭了个腔:“那四小姐就开个条件罢,秦妈妈你若是答应,收下四小姐的东西,也算是合情合理。”
“这丫头叫我带走便好。”莞笑手中折扇一拍堪堪立起来的小姑娘的肩,笑得甚和气甚随意。
秦娘面露难堪之色,似乎颇有些舍不得,话说的吞吞吐吐,“这……”
匆匆奔过来一名粗衣布衫的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秦妈妈,小四姑娘说,她今儿个不来了。”
“不来了?”秦娘的声音猛的拔高,“她不来咱们下一场谁来演啊?”
单于絮轻声开口:“秦妈妈,这下一场……可是要演那外海传来的新话本儿?听说很是好看的呢?”
秦娘愁眉苦脸的应声,“是啊,小四姑娘不来,我这上哪去找个替补的来呀。”
“我来吧,我正巧也会唱些小曲儿,至于熟悉话本,给我一柱香的时间便够了。也算是,我向你讨要这个丫头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