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是被阿娘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迷迷糊糊的出了房门,只一眼,我也尖叫出声。
阿爹猛抽一口旱烟,冲我腰上狠狠踹了一脚,“吵什么吵,还不赶紧去请村长。”
忍着腰上的剧痛,向村长家走去,脑子里都是刚刚院子里的画面。
阿奶赤裸着身体,躺在院子的空地上,心口处插了一把剪刀,这应该是她的死因。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被针线死死的缝住,这让我立刻想到了阿姐临死的那一幕。
艰难的走到了村长家,火急火燎的敲着门,村长披了一件棉衣怒气冲冲的打开门,“敲魂啊敲,家里死人啦。”
我瞪大双眼好奇道,“村长,你怎么知道我阿奶死了。”
村长愣了几秒,“什么,你阿奶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是暴病吗。”
“我刚刚看了一眼,阿奶没穿衣服,心口处插了一把刀,眼睛还被缝上啦。”
“村长,您快跟我回家吧,去晚了,阿爹肯定又要打我了。”无视村长苍白的面庞,我着急道。
村长急的衣服都没穿好,就急匆匆的向我家跑去,我的腰还隐隐作痛,等我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搭灵堂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很快,阿奶的灵堂便搭好了。
尸体也被众人换好了寿衣抬入棺中,在我们这样偏僻的山村里,老人提前准备好寿衣棺木放置家中,是很正常的事,也省得来回的奔波了。
很快阿兄也回来了,他还带来了村口的陈瞎子。
陈瞎子是我们村的风水师傅,谁家有个婚丧喜庆,需要看日子的都会找他。
还有孩童受了惊吓,掉了魂,他也一喊就能回来。
此刻陈瞎子,围着阿奶的棺材环顾了一圈,便把阿爹和村长拖去了一旁,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阿爹和村长立刻动身去了后山,等他们带他们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一片死灰,同陈瞎子耳语了两句后。
陈瞎子说了一句,这件事儿我帮不上忙,你们还是去找当初的高人吧,说罢便拿着自己的拐杖走了。
村长咒骂了几声,交代自己回身换件衣服去找高人,来回需要三天,便急匆匆的下了山。
院子里很多人,却出奇的安静,我怕引火烧身,做完饭便出门打猪草了,快天黑了才回家,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
但是除了阿奶的棺材,一个人也没有,我头也没抬的放下猪草,快速的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钻到温暖的被窝中,大气也不敢出,就当我包裹在被子中昏昏欲睡的时候,敲门声陡然响起,吓得我个一激灵,睡意全无。
我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阿姐咯咯咯的笑声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阴森至极。
阿姐一向疼我,我也未曾害她,即使她连叫门声中都没有我,可我还是很害怕,比昨夜还要害怕。
一夜未眠,天亮后我才敢起身,推开房门,空气中黏腻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拼命的捂嘴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走入院中,还是没忍住的吐了出来,其实吐出来的也只有酸水,毕竟阿姐走后,也没吃些什么。
院子中央整齐的摆放了两具尸体,两具尸体下的血迹还未全部干涸。
阿娘的死状和阿奶一样,全身赤裸,眼睛被针线缝上,只是插入阿奶心口的剪刀,此时正插在她的心口上。
另一个死的是阿兄,只有完整的头颅此刻无声的告知他是阿兄,因为他的身体此刻只剩下了骨架,和一堆被片的极薄的肉片,内脏也被切成了薄片与一堆黄色脂肪放在了一起,唯一保留完好的头颅也是一副扭曲的面容。
我尖叫的跑出门外,很快,全村都知道了,但只有几个胆大的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回家锁上了大门,胆小的直接回家锁上了大门。
我很害怕,不敢回家,只能在村里闲逛,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阿爹的身影。
逛到下午,却遇到了小芳和她阿娘,小芳狰狞的烫伤下一脸敌意,她阿娘却把我领回她家,这么多天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小芳的阿娘没有生出儿子,唯一的女儿也毁了容,所以小芳的阿爹丢下二人,去了大城市。
家中只剩小芳母女相依为命,小芳阿娘的闺蜜中有个兰字,所以我平时都喊她兰婶,兰婶让我今晚不要回家,就先住她家。
小芳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骂的很难听,我也连忙摆手拒绝了兰婶的好意,老婶拗不过小芳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让我害怕便来找她。
我推开院门,避开眼不看躺在院中的尸体,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躲在被窝中,不久便沉沉的睡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便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了,推开房门,片中的血腥气已经淡了许多,但我还是不敢望向院中的尸体,便径直出了院门。
是虎子死了,死状和阿兄一模一样,死在了去往后山的山脚下,虎子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我的身影便扑过来想要打我。
兰婶一把推开了她,怒吼道“跟她有什么关系,虎子为什么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虎子娘哭的几近晕厥,这时候消失一天的阿爹突然跑了出来,一身棉衣上满是刮痕,“月季枯了,哈哈哈哈哈,月枯了,你们都要死,一个都跑不了。”
看着疯癫的阿爹,众人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出来一个耳光响亮的扇在他的脸上,“闭嘴。”
阿爹害怕的边哭边逃跑,很快几个男人便上了山,兰婶不顾小芳的脾气,硬是把我拉回了家。
一到兰婶家,小芳便怒气冲冲的回来自己房间大力的拍上了房门。
兰婶给我泡了杯红糖水,脸色苍白道“昨晚,怎么可能,不应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兰婶,我害怕。”说罢,我就哭了,我知道我哭起来更丑,但是此刻也只能哭呢。
兰婶坚持让我今晚住在她家,和她睡,太好了,终于不用回家面对那三具冰冷的尸体了。
晚上,兰婶把我搂在怀中,很温暖,和我幻想中母亲的怀抱一模一样,这一觉我睡的格外香甜。
今天,村长回来了,他没有带回来高人,据说高人因为作恶太多,早就死了。
除了村长回来,今天村里又发生了两个大事件,一个是一夜之前年满20的男性身上都长满了肿瘤,一个是柱子死了,死状和阿兄虎子一模一样。
听说,柱子昨晚想逃跑,结果没逃的出去,被活剐在了村口,面容扭曲,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
村长派人传话给我,让我去找他,我强压下不安,脚步走的格外慢,可村子就这么大,走到村长家的时候,我看见了小芳,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村长,我前天夜里看见她往后山去了,我阿娘也看见了,不信你问我阿娘,第二天一早虎子哥就死在了山下,肯定是她。”小芳信誓旦旦道。
说罢就有人去找兰婶,村长眯着眼,看我的目光顿时带了一丝审视。
“你大半夜去后山干吗?”村长声音阴沉道。
“我……我白天看见阿爹……阿爹他疯了,但我……只有阿爹了。”
“山上太黑……我害怕……我没走多远就下了山,在村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想着……想着白天再找。”我颤颤巍巍道,瘦弱的身体踉踉跄跄,仿佛随时倒下。
很快,兰婶来了不慌不忙道,“这丫头跟我说了的,说是想找找自己阿爹,毕竟家里院子里还有那些……总要有个大人解决呀,再说了,虎子可是她男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意思无非是一个小丫头,估计就是想找自己阿爹。
小丫头也可怜,阿爹疯了,其他亲人也都死了,现在还没出门,男人也死了。
兰婶揪了一把小芳的耳朵,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可背后紧紧凝视的目光告诉我,村长并不信我。
回家后,我和兰姨便把小芳五花大绑了起来,害怕小芳喊叫,顺手堵上了她的嘴。
没错,那晚我遇到过虎子。
那天夜里我也确实上山了,但我没想到上山的时候被跟在身后的小芳和兰婶看见了。
更没想到下山的时候遇到了虎子,他问我上山干什么,我告诉他找我阿爹,我阿爹不见了。
虎子没有怀疑,但他却拦住我的去路,并不打算放我走。
“你这脸是真丑,越看越恶心,要不是穷,谁他妈的会娶你,半天翻身看见你这脸都要吓尿了。”
面对他的羞辱,不想多做纠缠,冷声让他滚。
他却将我扑倒在地,拉到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开始动手动脚,满嘴的污言秽语。
“太丑了,看着脸还真下不了手,还想让老子娶你,做梦,反正你们家也死的差不多了,老子玩完你,就送你去见你阿姐,你阿姐那个身材真是可惜了。”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不知是没想到,大半夜我居然带刀出门,还是我居然敢捅他一刀。
来不及反应,我便被兰婶拽起身,拼命往兰婶家奔跑,我回头望了一眼,虎子躺在地上死死的盯着我,大口的喘着粗气。
回到兰婶家,小芳早已入睡,兰婶抄起水瓢连灌三瓢凉水,才同我一起掩埋了我身上带血的衣物。
应付村长的话也是我们串通好的,因为小芳看到了,我问兰婶为什么帮我,兰婶却眼神复杂的拜托我照顾小芳,我们在黑暗中对视了许久,我还是答应了。
村里好几个人因为肿瘤爆裂而死,村长终于行动了,村长召集了众人,准备明天祭祀月季里的神明,以消神明之怒。
此时满脸肿瘤的村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就猜到这货没憋什么好屁。
回到了兰婶家,兰婶眼神坚定的向我和小芳讲述了这个村子多年的秘密。
这个村子在很多年前重男轻女的风气特别严重,只要生下女婴,就会被家里直接溺毙,可出生的女婴还是比男婴多好几倍
于是村里人为了不让女婴投胎到自己,便开始了虐杀女婴,从溺毙到针扎到火烤再到扒皮,更有甚者活剐。
后来村子里便再也没有了女婴,可女婴消失后村子里的男人年满20后便浑身长满肿瘤,七日后肿瘤爆裂而亡。
直到当时即将年满20的村长从村外带回来一株月季,村长告诉村民,这是神明的化身,神明只需要每三个月迎娶一位美丽的新娘便可以打破村里男人活不过20的诅咒。
当年的大肆虐杀女婴,现在村里根本没有少女,于是村长便组织村民,去村外拐骗少女。
举办婚礼的时候众人才发现所谓的迎娶新娘竟然是缝住少女的双眼,把少女活剐后埋在月季下,让她永远都不能下山报仇。
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众人惊恐过后还是加入到了屠杀少女的行列中。
曾经的活剐女婴转变成了活剐少女,整个村长都默许了用少女的命换自己的命。
后来村里终于有了女婴,生下女婴的人家想溺死女婴,被赶来的村长厉声制止了,后来村长召开了会议。
村外的少女越来越难绑,小子也娶不到媳妇,村长下令本村禁止杀害女婴,好看的嫁给神明,难看的传宗接代,后来同样身为女性的村民也默许这荒唐的做法。
叙述完小芳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兰婶早已满面泪光,我问兰婶如何得知,她告诉我曾经她也曾是其中一员。
当年她刚嫁过来,为了让自己的丈夫活下来,她也默许过,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却是一个女婴。
随着女婴越长越大,长相也越来越出众,别人的女儿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死,可是她自己的女儿她却不愿意了。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她鬼迷心窍的将年幼的小芳推向了燃烧的炭火。
小芳的父亲见女儿美貌不在,开始虐待小芳,并让兰婶再多生几个,兰婶趁一次小芳的父亲喝多后勒死了他。
把他的尸体埋在了后院的大树下,对外宣称小芳父亲抛弃她们母女跑了。
小芳的嘴巴张的很大,可她依旧不相信,对她来说,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太离谱了。
“你现在不相信没关系,明天你就会相信了。”我冷冷的看向她。
“为什么,为什么明天就会相信。”小芳疑惑道。
“因为明天要祭祀呀,你不会天真的以为祭祀就是一人烧两柱香吧。”说完我便不再理会她,径直回了兰婶的房间,只剩兰婶在外面同她继续交谈。
翌日清早,长长的队伍便开始向山上运送着东西,直到黄昏,便有人通知大家上山,我和小芳也在通知名单。
我们便顺从的和大家一起上了山,待我们走到山洞外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进入山洞,干枯的月季下摆着一张很大的祭台。
摆好祭品,燃了香,我便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了月季面前的大坑中,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众人便提刀将我剁成十几块。
“月季活了。”
“不不不,是神明,神明原谅我们了。”
众人看向红中透黑的月季,陷入了狂欢,小芳和村里另外几个面容不佳的少女却瑟瑟发抖。
因为今天的祭祀的少女不止一个,上山的少女全部都是长的不好看的,虽然不是貌美的女子,但是胜在量大。
就在大家准备扑向其余少女的时候,一只两米多高的红蜘蛛出现在了月季旁,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向洞口逃窜。
跑到洞口却都同时停下了脚步,因为我正站在山洞外,而山洞外却不止我一个人,我身后站着阿姐和曾经枉死在这山洞的132名少女的鬼魂。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众人惊慌失色。
“好好看看洞里躺着的是谁。”我厉声喝道。
“村长,怎么会是村长。”只见洞中被砍的破烂不堪的尸体居然是今天一直未出现主持大局的村长。
月季旁的红蜘蛛口中突然喷出火焰,最靠近蜘蛛的几人瞬间变成火人,往中间扑去。
兰婶一把将小芳推向我,“带她走,她是无辜的,我走不了了,我有罪,走不出去的。”
在阿姐和惨死的132名少女冤魂的帮助下,我带着村里存活着的少女和女童出了村。
而其他人根本走不出村子,包括在村口一直转着圈圈的疯乞丐。
整座山和村子被熊熊烈火包围着,我们踏着火光一路向前,不曾回头。
不久之后,很多地方建起了孤儿院,专门收留被遗弃的女婴……
今年我已经90岁了,现在的社会很美好,很少会有人遗弃女婴了,我无儿无女却从不感觉孤独。
我躺在养老院的床上给护工讲着山村里的故事,房间被探望我的孩子们用牛奶水果各种营养品塞的满满的。
“所以奶奶,那个女孩的姐姐为什么被缝了眼睛头七还能找回家,别人为什么没找回家。”护工坐在床边给我剥着橘子。
“当然是因为她妹妹回去给她剪开了缝住眼睛的线啊。”我接过护工递过来的橘子。
“那为什么其他鬼魂最后都出来了,之前却没有,她们早点出来,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受到伤害了。”
“因为虎子死的那晚,妹妹上山就是为了撕掉那132个坛子上的封印呀。”
“那蜘蛛哪里来的呢?”
“养月季的都知道,月季最招红蜘蛛,不过那只红蜘蛛,可不是普通的红蜘蛛,而是那些当年被虐杀的女婴。”
“那她们的父亲真的疯了吗,为什么姐姐当时不一起杀了他。”
“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想着逃出村呢,他从头到尾没动手,冷眼旁观着女儿的死亡,那就留着他看到最后,让他最后一个死。”
“那当时父亲哥哥同陈瞎子耳语的什么呀?”
“我没听见,应该是姐姐的头颅不见了吧。”
“那姐姐的头颅呢?”
“好孩子,奶奶累了,我们明天再继续讲吧”说完护工立刻扶我躺下,给我盖上被子,最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姐姐的头颅,当然是烧成骨灰带在身边了呀,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呀。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几个孩子拎着东西来看我,但是她们喊了几声都没能喊醒我,上手一摸,人早已经凉透了。
是啊,昨晚姐姐来接我了,我终于又看见她了,她还是那么好看。
护工从床头柜中找出了一封遗书,和一个破旧的包袱,包袱里是一个生了锈的铁盒。
上面刻着阿姐两个字,遗书上就一行字,将我和阿姐埋在一起。
他们当然找不到阿姐啦,我剪开阿姐眼睛上的线后,就火化了她的头颅,敲碎了她的头骨放在铁盒里埋在了村外,离开村子的时候直接挖走了。
阿姐,你知道吗?原来女孩子也可以上学,所以后来我认识了很多字。
阿姐,你知道吗?原来女孩子也可以不嫁人生子,后来我选择了一个人生活,我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阿姐,你知道吗?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父母喜欢女孩子,我活到了那天。
阿姐,你知道吗?原来女孩子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阿姐,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嫁给神明,但是你出嫁前,我听到了你的梦话,当时,我是真的想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