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拎着东西回到家中,养父惊奇道:“咋子正多水果啊,这得花多少钱?”
我们撒了个谎,说撞翻了人家的水果摊,不得不赔了两百块钱,养父心疼得直跺脚,不过,他还是把水果分成好几包,左邻右舍都送了一些。
其实,我们在镇上闹出的动静,村里人也看到了,在养父送水果的时候,有人就把经过和他说了。
“原来是这样,哈哈,敢欺负我儿子,看他怎么死!”养父再也不心疼那两百块钱,得意的笑了起来。
回头,养母把一盒录像带递给我,说是尤招荣家派人送来的,我家没有影碟机,我就随手把录像带放在床头柜里。
只过了两天,混世三郎就搭着摩托车来到坡坎下,又让车主背着他到了我家,把一个牛皮口袋递给我,胆战心惊道:“鬼相公,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这是我赔偿你的五千块现金,请你清点一哈!”
我打开袋子看了看,就像教育儿孙一样,偏着脑袋道:“长记性没有?”
混世三郎连连道:“长了,长了,我再也不敢吃诈钱了!”
我挥手道:“这次就放你一马,滚吧!”
混世三郎如蒙大赦,赶紧逃走了,之后,他不敢再呆着古佛镇,带着买房子剩下的钱,去省城投靠了某个江湖上的兄弟。
看到又有五千块进账,养父兴奋得直搓手,可我没把钱给他,而是肃然道:“这是不义之财,不能过手,不许马上花掉!”
养父错愕道:“我就不相信那些东西!”
我暗中翻了个白眼,坚持道:“真不能过手,否则会遭到反噬的!”
养父郁闷道:“那咋子花呢?”
我道:“拿去买红砖,以后用来修房子。”
养父神色一僵,他以为我在试探他,生硬道:“那……也行,就买成红砖吧,等钱凑够了,我们再修房子!”
到了第二天,我就带着钱去了镇上的砖厂,把五千块钱都卖成了红砖。随后,卡车摇摇晃晃的把红砖拉到我家坡坎下,村里的男女老少们纷纷涌到我家,争抢着搬转。
当然了,搬转是要开工钱的,这个钱自然是由养父出,这让黑着脸好几天,估计是五千没拿到手,还贴了工钱吧。由此确定,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压根就没想过把钱拿出来修房子。
此后过了一个多月,我一心修炼道法,偶尔也会高价治疗几个病人,接些生意等,完全忘记了录像带的事情。
可能让我做梦都没想,这样平静的生活,会在一瞬间被打破吧!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我和燕三接了一个丧家的活,忙完之后,回家已经是晚上了,却发现,家里乌漆墨黑,一个都没有。
“咋子回事,家里遭贼了?”我们冲进屋里,大叫,“妈、老汉儿,姐……”
然而,家里寂静无声,隐隐约约的,我还嗅到血腥味,顿时吓了半死,都不敢寻找血腥的来源。
这时候,邻居顾六姐跑了过来,嚷嚷道:“长生长生,你回来了吗?”
我急忙道:“是啊顾六姐,我家到底发生啥子事?”
顾六姐跺脚道:“你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哎呀,你都急死老子了,赶紧说啥子事!”燕三比我还急,红着眼睛怒吼道。
顾六姐急忙道:“你姐流产了!”
现场一静。
“啥,你说啥子?”我惊呆了,燕三则气血上涌,死死抓住顾六姐,咆哮道,“你说啥子,再说一遍?”
顾六姐痛得直呲牙,嚷嚷道:“耿金兰和耿六爷发生了争执,被耿六爷一脚踹在肚子上,当场就大出血流产了,眼下还在镇医院抢救呢!”
噗通噗通!
我和燕三双双软倒在地,老半天后,我腾地一声爬起来,急吼吼道:“为什么不给打电话?”
顾六姐委屈道:“耿六爷再三交代,不要让你知道这件事!”
我的肺都快气炸了,对燕三急吼吼道:“快去找车,我们马上去医院。”
“啊……好!”燕三神情有些反常,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我又细询问缘由,可顾六姐也说不清楚,只说养父发现耿金兰怀孕了,暴跳如雷,父女二人就发生了争执,养父在暴怒之下踹了耿金兰一脚,于是惊动了左邻右舍,把耿金兰送到镇医院去了。
不多时,燕三搭着一辆摩托车来了,我们便心急火燎的赶到镇医院,很容易就找到了妇产科。
这个时候,耿金兰已经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只是她双目无神,面如血色,只是一个劲的说:我没保住孩子,活着还有什么用?
那生无可恋的模样,真是看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养父躲在角落里,惊慌的望着冲进病房的我,结巴着辩解道:“长……长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太生气了,没控制住自己……”
养母则握着耿金兰的手,不停的抹泪,左邻右舍们都警惕着我,生怕我做出过激的事情。
看到生无可恋的耿金兰,我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风飘飘的遭遇。
对于耿金兰来说,孩子已经没了,而有这样一个父亲,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瞬间,我终于下定决心为她做些什么,至少,要让她活下去。
此时此刻,我没有主意道双目喷火的燕三,轻轻握住耿金兰的手,哽咽道:“姐,我来晚了!”
想起从小到大,她背着我烧火煮饭,背着我在下地里干活,想起她宁愿饿肚子,也要让我吃饱,想起她晚上哄我睡觉,想起她因为我从未读过书,想起她明明是父母亲生的,却被我这个义弟夺走了父母的爱……
可她依然没有和我争过宠,用她的话说:“弟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如果连我都和他争宠,那他还活得下去吗?”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的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痛得都窒息了。
“弟弟……”耿金兰泪水滑落。
“姐……对不起,是弟弟没有保护好你啊!”我忍不住泪雨滂沱。
“弟弟!”耿金兰抱住我的脑袋,哭了个肝肠寸断,或许,她现在惟一舍不得的人就是我吧,毕竟,是她把我带大的,在她眼里,我就是她的孩子,也是需要她需要保护和关爱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收住眼泪,血红的眼睛看向养父:“为什么?”
养父嗫嚅着,老半天才道:“这……不能怪我,她未婚先孕,换了哪个当父亲的不生气?”
“未婚先孕?”我怒极反笑,“我姐多大了?”
“23……”养父咬着嘴唇,他知道,今天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很可能会父子反目。
“好得很,那我再问你一句,别的农村女孩,十八、九岁就谈对象,二十左右就结婚生子,我姐为什么都23了,还不敢处对象?”
“这……那也不能未婚先孕啊,这是伤风败俗的事情,我也是要脸面的!”
“哈哈哈……”我猖狂的大笑起来,“你就直说吧,你想把她卖个好价钱,只是还没找到买主而已!”
养父理直气壮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啊,难道我错了吗?”
“为了我……哈哈哈,说得好!”我仰着头,泪水滑落,“就是因为我,姐没有读过书,没有享受过父爱,没有吃过好东西,没有穿过漂亮衣服,哈哈哈,甚至连嫁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即便是偷偷有了喜欢的人,生米做成了熟饭,也要被父亲残忍的打掉孩子,呵呵呵呵,说了半天,都怨我,是我害了姐啊!”
“你能不能冷静点,你还有病呢!”看我神情不正常,养父一脸恐惧。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对亲生的女儿尚且如此,假如有一天我不能挣钱了,或变成了残废,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你又该如何对我?”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了,左邻右舍们面面相觑,心说:以耿金忠的性格,不用问也知道他会怎么对你!
即便是养父自己,也被我问的哑口无言。
我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在我的骨子深处,最痛恨的就是不疼爱孩子的父母,所以,我沉声道,“你养我了十八年,总共花了多少钱?”
养父心往下沉,就连耿金兰也拽紧了我,生怕我走极端。
“算不出来吧?”我居然笑了,“那我来算,我的衣、食、住、行,还有穿的、玩的、读书的、生病的……早些年,一年也才三两百元,就算是现在,一年也才两三千,我就全部给你算三千块一年吧,够了吗?”
农村也就这情况,事实上,也就是这几年物价才升上去的,但没有人吭声,养父也攥紧了衣服。
“一年三千,十年就是三万!”
“你……你要干什么?”养父心慌了,这分明是父子反目的节奏啊。
“不干什么!”我石破天惊道,“你不是想卖掉耿金兰吗,那我用三倍的价格买下耿金兰!也就是说,我一次性给你二十万,你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