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仿佛格外的冷,寒冬腊月,大雪延绵了好几天。
一尺厚的雪,多年未见,记得上一次这么大的雪,还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年。
大雪第三天的时候,封靳回来了。
我正坐在二楼的窗外描绘着雪景,听到迈巴赫的汽笛声,忙放下手中的笔,迈着轻快的步子,飞奔下楼。
当我走到玄关门口,听到那一如既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心在这一刻似乎激动的要跳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和封靳分别这么久的时间,往常封靳外出,从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我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还没有开门,便听到随着封靳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的,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轻快的脚步声。
我猛地怔了怔,出神的瞬间,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
推门而入的这张脸,是我这辈子化成灰都绝忘不了的脸,司任。
如同一道惊雷,轰然而下,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封靳居然把司任带回了家,这个杀害我父亲的罪魁祸首。
一瞬间,脑海中都是这三年来,封靳一遍又一遍的许诺。
我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眼前是父亲的尸体,父亲的鲜血随着雪蔓延。
鲜红在一片雪白之中是那么刺眼。
就是在那个时候,封靳逆着光向我走来,迎着漫天雪花,伸出了手。
“墨青何,相信我,就跟我走。”
封靳只说了一句话,伸出了手。
我鬼使神差的抓住了封靳的手,那一刻,只觉得封靳手上的温度是那么暖,足以暖过那整个寒冷的冬天。
我还记得封靳这三年在我耳边,一次又一次信誓旦旦的诺言。
“青何,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司任血债血偿。”
于是,我相信了,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封靳竟然把这个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带回了家。
封靳,你怎么能够把司任带回家。
任凭谁都可以,为何偏偏是司任,偏偏是这个杀害了我父亲的凶手。
“哟,墨青何,好久不见啊!”
我正出神,耳边传来司任不屑的话,我无视趾高气昂,满脸嚣张的司任。
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司任身后的封靳,红着眸子,只问了一句话,“封靳,你把他带回来什么意思?”
封靳仍然没有开口,倒是司任退了一步回去,手搭在封靳的肩膀上,亲昵的喊着。
“靳,怎么?他现在还不知道吗?你没有告诉他?”
我看着司任和封靳那般亲昵的样子,心如刀割,目光最后落在司任搭着封靳肩膀的那只手上,眼睛有些灼痛。
封靳因为小时候的阴影,自小就有洁癖,从不喜欢人碰他。
当初,也是整整一年的时间,封靳才习惯了我的触碰。
而现在,不过才短短三天的时间……
是啊,我怎么忘记了,这是封靳第一次外出,三天都没有回来,我早该想到不正常,早该想到有事情发生。
可我万万想不到,封靳居然把司任带了回来。
我站在那里站了许久,门口的冷风一阵一阵吹进来,直到脸被吹的生疼,我也没有等来封靳的回答。
反而是司任双手环于胸前,得意洋洋的向我炫耀着。
“墨青何,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住进封家大院了。哦,对了,管家,你去把墨青何的东西从主卧搬出来,把我的东西搬进去。”
“封靳,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
我仍旧抱着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对着封靳开口。
“管家,去收拾卧室。”
直到封靳径直走过我的身边,仿佛是当我不存在一样,对着管家吩咐。
我才恍悟,胸腔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
我就那么站在门口,呼啸的冷风还在继续。
整个人都像是踩空了楼梯一般,仿佛眼前等待着我的是万丈深渊。
三年后的这个冬天,仿佛和父亲当初死的那个冬天一样冷,冷的几乎让人窒息。
门口的雪还在不停的落着,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到司任把主卧里面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扔了下来。
这一刻,身后的冷风像是刀子一般袭来。
封靳就那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视若无睹。
直到啪嚓一声,我和父亲的相框,从二楼被司任丢下来,摔碎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封靳仍然置若罔闻。
这一刻,我终于绝望。
没有人比封靳更清楚,我对司任到底有多恨,也没有人比封靳更清楚,这相框对于我来说多么重要。
当年,父亲死后,墨家着了火,所有的东西都毁在了那场大火中。
这相框是我和父亲最后的羁绊。
脚下的步子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我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过去,弯下腰,蹲在地上,从碎片中捡起我和父亲的相片。
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和相框一起随之破碎的,还有我和封靳这三年的感情。
司任丢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和管家一起提着行李箱上了二楼。
一时间,整个客厅,就只剩下了我和封靳两个人。
我站起身来,走到封靳跟前,淡然一笑,“封总,多谢您这三年的收留,再见!”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是怎样一种难以承受的疼痛。
短短的一句话,却像是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我拿着和父亲的相片转身决绝的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