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营帐前,卫兵向前对邢寸心行了一礼,她解下面罩披风,掏出腰牌递了上去。
那卫兵接过腰牌看了看,恭恭敬敬递还给邢寸心:“李二夫人已经在内,您不必拘谨,世子东向坐,二公子和二夫人及三公子皆是在其旁,南向坐者为张军师,大将军,北向坐者是四位将军,张军师已在其内,您寻着他旁边的位置便是。”
“原来厉鸢姐姐已经在内了,那我进去倒也不算什么。想来大将军做事稳妥,也不至于在这样的时候惹人笑话。”邢寸心点了点头,任守卫拉开帐帘,将罩衣搭在手臂上,侧身走了进去。
此时一看,帐内人还没齐全,只有李二公子李昭,二夫人厉鸢,军师张琉三人而已。
见邢寸心进来,李昭和厉鸢倒是立马站起身来行礼,邢寸心赶忙作揖答礼:“二公子二夫人太过客气,我如何受得起二位的礼?”
“多亏邢姑娘侠肝义胆救了拙荆及其余女眷家人,这礼不可废,我当重谢姑娘才是。”李昭笑道,“昔日竟然不知是姑娘所救,故未能及时拜谢,还请姑娘勿怪。”厉鸢只在一旁微笑,点头致谢,确实是显贵夫人的气度。
“不敢当,我辈江湖中人,习武自当为苍生计,遇见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邢寸心道,“夫人临危不乱,才是真正有气度之人。”想来护卫侍从都在旁,不好直接奉承李昭,世子本就对他有所疑心,但称赞夫人几句总不会有错。
“邢姑娘救了我们家女眷,自然是我们的恩人,近日方知你在军中,才想着今日过来拜访,可巧在这里碰见。”厉鸢道。
“我先前也不知原来您是二夫人。”邢寸心笑道。
“这倒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昔日不知姑娘跟我们有这么大牵连。”厉鸢道。
“多亏邢姑娘相帮,我们大军才能那般顺利设伏追击反杀那戎人。”李昭道,“便是为了这军中大事,也得重谢姑娘才对。姑娘年少有为,代掌璇玑阁,天下有姑娘这般英杰,实在是天下之幸。”
这话倒不愧是二公子说得出的,只怕此处再无一人能像他这样把人捧得恰到好处,却又显得十分妥帖,令人听来顺耳顺心,丝毫不觉得他有特意吹捧之意。若不是常年听得姜华这样说话,只怕此时自己已经觉得遇到了生平知己。
对于江湖人来说,每个人都有几分傲气,多半是不屑于与官府为伍,但若得人真心敬重,却也极是感念,江湖之义气,倒成了招揽江湖之人的好东西。
“承蒙二公子看重,只是我也算不得代掌璇玑阁,二公子言重。”邢寸心笑了笑,面上倒是一片欢欣,好似真的为他的称赞所喜。
“邢姑娘请落座。”李昭走到张琉旁的位子,“大将军的位子是此处。还请姑娘屈尊坐于大将军之后。”
“多谢。”邢寸心面上道谢,却发现原来早就给她安排好了位子。
“先前只道姑娘未必能前来,今日却有幸得见,可见姑娘的伤势已然好转,我等也就安心了。”李昭道。
“二公子二夫人可为你担心好久。”张琉笑道。
“军师说笑了,我们这些江湖人向来粗糙,一点小伤小病的,怎么能辜负好意不来呢?”邢寸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吃惊,原来这本就是要邀请她前来的。
是了,先前凌渊为了她着想 想她受不得风不愿她前来,后来把她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却也不是松口让她来了吗?
原来是一早这些人就想她来了,她代璇玑阁行事,理应到场 ,给她个向北位子之首也算对她这个江湖人的敬意了,把她排在凌渊之后的向南位子,显然是有意抬她的身份了。
给了凌渊面子,又讨好璇玑阁,这排座次的想来除了二公子也不会有旁人了。
只是凌渊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却拿来试探她的心意,实在是有几分幼稚。
也太过小心翼翼。
知道她来与不来都不打紧,拿这种事情试探她的心意,既不伤面子又不伤里子,也实在是聪明至极。
大将军精通兵法谋算,倒把那试探虚实的兵法用到她身上了。
好一招借花献佛,说得好听坐在他身边呢!这座次不是本就这么排的嘛。
此时厉鸢拉过她的手,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先前大将军说你不一定能前来,但如果你来,希望把你排在他旁边坐下,这等亲厚,我只希望妹子能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
饶是她面皮不薄突然被厉鸢点破也觉得有些面皮发烫,假意咳嗽了几声,抬头对厉鸢笑了笑。
看来大将军确实没有借花献佛,这事做的,十分招摇,卖凌渊一个好,那李二公子显然是乐意至极的。
大将军就这么迫不及待表明对她的心意,是了,想来也是要众人看在他的面上对她敬一些,这些人未必懂得江湖人的作用,江湖之人看不起官场之人,官场之人却也未必愿意善待江湖人。
连这些都为她考虑到了,被人这般罩着,倒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与明明白白和众人宣布,这人是他大将军的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江湖人素来敢爱敢恨,恩怨情仇都摆在明面上,她没什么名节的顾虑,凌渊却上赶着把名分定到她面前,实在是太过周全。
此后军中之人都会知道,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便不敢闲话些什么了。
她原是以为自己压根不在意这些的,明知道这些都是虚的东西,可到有人愿意为她做的时候,她还是开心得要命。
她心下感叹:何时我也在意这些了,又何时变得这么好哄了?
“大公子三公子到!”门外护卫通报,大公子三公子带着侍从护卫进了营帐。
一时间众人赶忙起身行礼:“大公子三公子。”
“大家不必多礼。”大公子李耀点头致意,“近日诸位都辛苦了。”
“大哥三弟。”李昭示意。
“二弟,二弟妹。”李耀道,“一家人不必拘礼。”
“这位便是说起来二嫂前些日子受了不长眼的山贼惊吓还得亏了有位侠女出手相救。”李元道。
“三弟,可巧,今日那位侠女便在此处。”厉鸢笑了笑。
“原来是这位姑娘救了二弟家眷吗?”李耀这时方对邢寸心注目。
“大公子三公子,这位是我老友璇玑阁阁主的亲传弟子邢寸心,而今代掌璇玑阁。”张琉适时介绍到。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李耀赞道。
邢寸心却不是很喜欢他此时打量审视的目光。
她想:“以为我什么人吗?倒好似我傍上你们大将军似的。”是以心下已然不悦。
那李元年轻气盛,二十岁的年纪,素日里一向以勇猛自称,拳脚功夫更是好得很,听闻眼前如此清丽的女子,眼下还带了几分病容,实在难以相信她能灭掉一伙山贼。
“我听旁人说,女侠当日一人废了三四十个山贼,那定然功夫是极好的。”李元道,“不知我可有幸讨教讨教。”
“三弟,我知你见猎心喜,可邢姑娘面带病容,你怎么好和人家比试?”李昭开口制止道。
“三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日邢姑娘方为我军立了大功,助我军设伏,你此时趁人疲惫要比较可非大丈夫所为,还请邢姑娘勿怪。”李耀开口,轻飘飘说了两句。
见次情形,邢寸心心下有些了然,这是想借着打压她灭灭凌渊的锐气呢。
感觉身上内气恢复了一些,但尚未完全恢复,不宜催动内气,但便就是只凭两套精妙的刀法,胜过这般没有力气的武夫也不算什么。
“无妨,三公子想较量,那我自当奉陪。”邢寸心笑了笑。
“好,不愧是凌将军的心上人,就这魄力,般配。”李元道,却有几分揶揄的意味。
“三弟!”李昭出言制止。
“二弟,邢姑娘既然应允,那我们便见识一下江湖女侠的本事也算饱饱眼福。三弟心性顽皮,有人教训一下他也好,你们二人点到为止就是。”李耀只是笑了笑,既然三弟开口了,那索性试一试这个女子的本事。
如若这璇玑阁中人真的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当尽力争取。
这营帐倒是大的很,按照宴席的规制,虽无歌舞,但也预留了空地。
“不知邢姑娘使的是什么兵刃?”李元问道。
“三公子给我两把刀就好。”邢寸心的笑容越发深了。
“这双刀可不好使。”李元道。便吩咐人拿了两把刀给邢寸心。
“我本是使用惯了锤子,不过锤子容易伤人,就使剑吧。”李元吩咐人拿了一柄剑给自己。
“三弟,点到为止。”李耀道。
哦豁,邢寸心觉得好笑,这话说得倒似三公子包赢似的。
“邢姑娘,手下容情。”厉鸢此刻倒是出声给足了邢寸心面子。
邢寸心向厉鸢一笑,表示感激。
当下二人相互行礼,开始较量。
要不还是给个面子,给他十招吧。邢寸心一交手便知这剑法只是以勇猛,用得都是硬拼的力气。
此人剑术不精,若凭蛮力,倒真像是使锤子的。
这样胜过他倒似胜之不武了。
但是邢寸心被激得心性上来,一手一路刀法,那真是令人眼花缭乱,加之她身姿轻盈,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应战的李元明显十分吃力,他本不擅长用剑,一向是只靠自己的力大无穷,此时兵刃吃了亏原是想不算欺负女子。
可这哪里是什么病弱女子。
估摸过了十来招了,邢寸心左手变换虚招,抵挡剑势,右手又是另一套刀法,一心二用,令在场于武道不精之人都慨叹不已。
“三公子,承让。”邢寸心此时扬眉一笑,刀正架在李元脖子前。
“好,邢姑娘好功夫!”李耀此时笑着鼓起掌来,随即众人也都拍掌叫好。
“原是我眼拙轻视了姑娘。”此时邢寸心收回刀,李元开口道,“可姑娘只凭刀法精巧,故能胜我,可我要是用两柄大锤,姑娘又该怎么应对。有道是一力破百巧,我能否再与姑娘试试?”
“三弟,你已经输了。”李耀道。
“无妨,我觉得三公子言之有理,三公子原不是使剑的,刚才刻意相让我才侥幸得胜。那么还请三公子用回锤子。”邢寸心道,心下却嗤笑,即便你用回锤子也想来笨拙得很。
此时李元眼睛发亮,可能还觉得时逢对手吧,派人去取了他的两柄大锤来。
一见这大锤,便知极重,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看来不容小觑啊。
看着李元举重若轻的模样,邢寸心确信此人确实天生神力。
但她此时不便催动内力,既然是为了省劲,那别怪她不留面子了。
这锤法破绽太多,邢寸心一开始闪动躲避,并不使刀相迎,李元心下欣喜,还以为她不敢兵刃相碰,即刻就要认输,却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灵巧身姿。
还是给人留了面子,邢寸心闪避了大概十来招后,留了个神,看准他挥锤的间隙,一手刀柄击打在他的手腕处,只听“咚”得一声巨响,一柄大锤已然落地。
另一柄大锤正要向她击去,哪料她身姿一转,另一手使刀已架在他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