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在门口一直站到天泛起鱼肚白,然后才慢慢离开,当年他放弃的时候想过,自己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为当初的决定而遗憾终生,那时的答案是绝对的,他不会后悔,现在看来,那个时候都太过轻狂,以致于到现在的可望不可即。
“卫庄兄一夜没睡?”张良站在庭院里,远远的就看见卫庄走过来,出声叫住他。卫庄看了他一眼,调转方向往他哪里走。
“子房也起的这么早?”卫庄在他身边站定问。
张良失笑摇头,“现在恐怕谁都睡不着。”
卫庄勾起嘲讽的一笑,没有回答,张良也不在意,然后转移话题,“是叶姑娘吧?”
“嗯?”卫庄不明白他的意思,阿蓁怎么了?
“那个时候,子房与公子韩非都在猜测,能被卫庄兄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是红莲殿下还是紫女姑娘。”张良回想起那时,当真十分可笑。韩非奇怪卫庄一直冷酷无情,最爱做的事就是砸他心爱的杯子,突然有一天他对着一块黄色的绢布失神,他就十分好奇,与张良一起热烈讨论过,当然他单方面的说,张良单方面的听。
“你们的答案?”卫庄还不知道,这两个人还编排过他。
“显然,子房和公子都错了,那个被卫庄兄放在心上的人,竟然会是叶姑娘。”
“为什么不会是阿蓁?”
张良看着天边,淡淡道:“子房一直认为卫庄兄是个很自负的人,也有自负的资本,倘若将一人放在心上,那就不会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比如紫女姑娘和公子韩非,哪知道,卫庄兄将叶姑娘留在鬼谷,藏的那样深。”深到就连姬无夜都察觉不出来。
“阿蓁不喜欢吵闹。也不想离开鬼谷。”卫庄算是回答了张良的疑问,为什么他会将叶其蓁留在鬼谷,而不是带在身边。
“但她最后还是离开了,为了白凤。”
卫庄没有说话,他确实输了,输给了白凤,也输给了他自己的抱负。他将叶其蓁放在心上,事事为她着想,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却还是输了,叶其蓁当他是兄长,敬重爱戴,将白凤 当成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百般柔顺。
“公子曾经说过,如果这天下有一个人能阻止卫庄兄的步伐,那个人必定是叶姑娘,可是叶姑娘却阻止不了纵横之战。”张良道。
卫庄轻笑一声,淡淡道:“她不是阻止不了。而是没有阻止。”
“没有阻止?”
“自从认识阿蓁起,她总能很轻易的看透别人在想些什么,她知道就算她能阻止又能怎样,我和师哥总要分出高下。”卫庄道。这就是卫庄喜欢上叶其蓁的原因,干净清澈,玲珑剔透,带着她那点滴的在意,汇聚成卫庄心里的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自从将他从那黑暗中救赎出来,这道彩虹变成了阳光,变成了他卫庄的太阳光,而卫庄却不是她的白梅香。
在感情放方面他真的不如白凤洒脱,甘愿折断翅膀,停留在她身边。
“叶离这次受伤颇重,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张良转移话题,这个时候儿女情长都要靠边站。
“但愿如此。”
与此同时,桑海将军府。
叶离让人将胸口上的伤口包扎,被剑气所伤,伤口火辣辣的疼,让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的像鬼。扶苏就站在他旁边微微低着头,有些能看有些不能看,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叶公子,这件事还需禀告父皇。”叶离受伤可不是什么小事,扶苏担不起这个责任。
叶离摇头,“不用,这点伤跟他说,害他白担心不说,你们也得跟着受罚,何必呢?”
“那依叶公子的意思是?”章邯站在纱帘外问。
叶离穿好衣服,漫不经心道:“暂时先别动,只要他们在桑海,早晚有一天会找出来。”
“是!”
扶苏等人离开后,寝殿内就只剩下叶离一人,他那双丹凤眼轻轻眯起,想起要准备小小的睡一觉,这只是个假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般叶离这个样子就是在算计人的时候,而他现在要算计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从下宠爱着长大的妹妹叶其蓁,这不能怪他,他们的立场已经出现分叉,现在成了对立,想要赢过自己父亲教养长大的人,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叶其蓁真正能走动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剑气反噬可不是什么小事,还好叶其蓁没有用尽全力,否则她和叶离一个也别想活。
“小姐感觉怎么样?”赤练一进屋子,就看见叶其蓁在梳理她那头长发,不得承认叶其蓁长得十分貌美,说话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十分好听。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师兄他们呢?”叶其蓁梳理好头发问。
“徐老头要给盖聂铸剑,他们正在外面商量着呢。”
“铸剑?”叶其蓁反问,赤练不以为然,“还不是因为木剑不好使。”
“竟然如此,我们也出去看看。”说起铸剑,叶其蓁可是十分的感兴趣,谁让她练剑只是副业,主业是铸剑。
赤练和叶其蓁来到大厅,众人已经围坐在一起商量了好一会,这会儿看见叶其蓁和赤练两人过来,也让座,叶其蓁坐到卫庄旁边,然后依次向众人打了招呼,“怎么不见张良先生?”
“子房回小圣贤庄了。”卫庄道。
白凤和盗跖轻功好出去巡视了一圈,回来后看见叶其蓁,白凤快步走到她身边,问:“怎么多休息一会儿?”
“已经没事了,阿蓁听说,徐夫子要为聂师兄铸剑,一时好奇,过来看看。”叶其蓁的语气里是久违的高兴,卫庄和白凤这两人亲近叶其蓁的人,都有些怀念,叶其蓁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听盖先生说,叶姑娘出身铸剑世家,想必对于此番重铸渊虹有什么见教。”徐夫子摸着小胡子淡淡道。
叶其蓁失笑摇头,“见教不敢当,只是为何是重铸?”
盖聂心领神会,疑惑的看向叶其蓁,“阿蓁的意思是不打算重铸?”
叶其蓁点头,“或许,可以再铸一把比渊虹还要好的,一位的追求过去的剑,就连剑道和人的本身都会止步不前。”
“叶姑娘和老夫想到一块去了,只是再铸渊虹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先不说铸剑池,就连材料都十分稀缺。
叶其蓁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淡淡道:“上次阿蓁与白凤在蜃楼上遇见了幻境。”
“幻境?看到了什么?”卫庄问。
“藏剑山庄。”白凤替叶其蓁回答。
“如果能再次上蜃楼,或许就可以借幻境中的炼天一用。”叶其蓁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几乎话一出就遭受到众人的反对,绝对不能再次上蜃楼,这太危险。
“这不行,小姐,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赤练劝说道。
“阿蓁莫要胡闹,这里可不是什么鬼谷也不是你的什么山庄,你在蜃楼上可没人当你是大小姐!”卫庄皱眉,这个随心所欲的大小姐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
“阿蓁,这次我支持小庄的决定。”盖聂也不想这人去冒险。
“不借炼天,如何铸剑?”叶其蓁问。
“铸剑不一定非要去蜃楼找什么炼天。”盗跖一边调侃着,一边从门口走来,他身后跟着大铁锤,两人的表情如初一致。
叶其蓁疑惑的微微侧头,她怎么越来越搞不懂了?
微风轻过,扬起的花瓣飞散到空中。叶其蓁一身明黄色的衣裙静静的站立在树底下,不远处就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铸剑棚,这样子却是比上蜃楼安全的多,只是进度会慢很多。
“天热,要不要去喝杯水?”白凤巡视回来,就在树底下看见叶其蓁,她抱着她的轻剑就静静站立,一如很多年前,一如他们的初见。
“没关系,你呢?”
“你也太小看我了,附近没有什么动静,这次叶离可能要休息很久。”看来阿蓁将他伤的不轻。
“张良先生传来消息,帝国没有动小圣贤庄,看来是准备有大动作。”叶其蓁分析道。
“你不用想太多,只要你没事就好。”白凤自然的将人自身后搂近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叶其蓁顺着力道靠在他的胸膛上,这个怀抱靠一天就少一天。
雪女从不远处路过,稍微停留了一下,就离开了,里屋里,高渐离正将他的水寒剑放在桌上,看到来人道:“阿雪,你怎么了?”
雪女微微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叶姑娘和白凤之间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们的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高渐离宽慰。
“叶姑娘重情重义,她和白凤之间也是情意深重,只是在这个时代他们要背负的太多。”雪女最后只能无奈,她自己和高渐离又何尝不是?
叶其蓁没有察觉自己被同情了,她现在正在和白凤一起站在树下吹风,夏季的风总是湿润,凉凉爽爽的十分舒服。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去年多风?”
白凤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常年都在空中,风多不多真的察觉不出来,不过还是要顺着叶其蓁的话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