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沉默。
不仅仅是对赵万年的话，还有眼前手中的这盘棋。
赵万年的路子，完全是百里之前和煤川酷智和酶酉瑙智下棋时的路子，看似没有改变，但每一步都暗藏玄机，在百里那道华夏象棋中级手册之前，这已经是一个死局。
百里提出一直没动过的右马。
“听说你加入岛国国籍了，为什么不跟你那两个徒弟一样，取一个岛国名字？”百里恢复了嬉皮笑脸，“像他们两个，没穿裤子和没有脑子，多有内涵。”
“要不，我帮你取一个？”
“侮辱，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煤川酷智和酶酉瑙智已经提起抗议：“老师，千万不要听这小子的话，我们两个就是在这上面吃的亏。”
赵万年挥手示意二人安静。
赵万年同样以提马出阵回应百里笑道：“名字这东西，是父母给的，轻易不可能改变，而且，我叫赵万年，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我倒想听听你能给我取个什么样子的名字。”
“他们两个既然叫没穿裤子和没有脑子，你就综合一个，叫缺心眼子吧。”
百里笑道：“你们三个，这样才是绝配。”
“你小子，肚子里坏水不少。”
这一场比赛，没有直播，能看到的，也只有华夏象棋界最顶级的几个人。
两人加起来，不过走了二十五步，就已经都开始沉思。
百里这几天研究的所有古典棋法，都在赵万年的阵容上看到，赵万年比百里吃的透彻。
百里脸上再露不出嬉皮笑脸来，一步棋，百里已经想了整整十五分钟。
“华夏古代象棋攻杀略。”
“……”
“古典象棋困兽破解。”
“……”
“华夏近现代象棋残局分析。”
“……”
百里每走一步，赵万年在做出应对的同时，都能说出百里那一步棋路的出处。
百里愈发感觉赵万年深不可测，至少李玉会输在他手中不冤。
开局一个小时，两人的棋子仅仅咬在一起，却并没有产生真正的厮杀，丢失的也不过是几个小卒而已。
“你的思维被固定了。”
赵万年道：“已经完全没有之前和我两个弟子下棋那股冲劲了。”
“若是这样，我们两个再僵持下去也就没了什么意义，是时候结束了。”
“……”
赵万年话语落下的同时，攻势彻底展开，百里每一步都是被动，只能不停的躲闪。
几个回合下来，百里就已经连丢一马一炮一车，而赵万年，却只失去了一个车而已。
“所谓单炮不成棋，双车重杀气。”
“你现在已经是残局了。”
“……”
百里沉默，正如赵万年所说，残局已定，想要回天，简直太难。
原本就已零零散散的职业九段棋手，更是开始离场，转眼间所在之人已经不足一半。
“还是输了。”
李玉会轻叹一声，“难道当初赵万年的理念真的是对的，是我错了？”
现在华夏所有能和赵万年一战的人，都已经被打败，百里也是迫不得已才再次拉出来，可是很显然，奇迹没有再次出现。
百里和赵万年双眸对视，只在眼前的棋盘中，百里对赵万年是汉奸的恨意完全消失。
赵万年更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一般，告诉百里每一步走出后的弊端和失误。
百里计算着每一步棋走出赵万年可能出现的对策，但没有一次算对。
“看来，我的确是被那些书上的东西给限制了。”
百里为了打败赵万年，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信心，开局后，也只想着防守，才落到现在节节败退的局面。
百里从棋盘上拿下仅剩的一相一士，作为回应，赵万年同样淘汰相应两子。
“彻底完了。”
华夏象棋协会这边，有人摇头，暗骂百里愚蠢：“本来想要防御就已经很困难，现在还弃子，根本不可能赢了。我们竟然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狂妄自大的小子身上。”
“准备放手一搏了吗？”
百里笑了笑：“既然你说我的思维被固定，那就让你看些你从来没看过的东西。”
百里完全舍弃所有防御，全然进攻，即便赵万年的棋子已经逼入百里后方依旧未曾顾及。
“还不回来吗？”赵万年严肃起来，“三步之内，我必将军。”
百里冷笑：“两步之内，我也一样。”
两人相顾一笑，宛若东流水一般依依东望。
“看来这盘棋，没必要继续下下去了。”赵万年道，百里点头：“我觉得也是。”
不下了？
台下，众人一脑子雾水，这结局还没分出来呢，就不下了？
整整二十分钟，棋子未动，也没有人出一言。
“世人都骂我赵万年是个汉奸，加入岛国国籍，想知道为什么吗？”
赵万年打破沉寂。
百里挥手做请的手势：“倾听。”
赵万年叹了口气，原本便苍老的眼眸中更多出了几分沧桑。
“十三年前，我也是华夏象棋协会的一员，那个时候，我也是潜心研究象棋，哪怕饿着肚子，象棋对我来说，重过生命。”
“后来，我成功达到了华夏象棋协会的顶峰，在竞选华夏象棋协会会长位置的时候，才发现我错了，并不是一切，都能靠实力取胜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要有钱，别说业余段位，哪怕职业九段，华夏象棋协会都能给你认证……太多太多了。”
“那时候，也就是华夏象棋界没落，从顶峰滚下来的开始。”
“我坚持我的原则，成了整个华夏象棋界的过街老鼠，人人痛骂的对象，也正是那时，我对华夏象棋真的心灰意冷。”
“也正恰恰就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岛国。哪里的象棋，那里的人，真正只是为了技术，而没有尔虞我诈。我东渡，我加入岛国，只为了潜心研究象棋，总有一天回到祖国战胜那些人，扬眉吐气，现在，我做到了，却又遇到了你。”
“我原本以为华夏象棋界彻底没落，你的出现，似乎是新的希望。只不过老头子我年岁已高，怕是看不到那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