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门可罗雀的衍云殿，如今却被人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了此处的病晦之气。殿外的绿株残花似乎都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玄姬站在殿外，却久久驻足。里头传来一阵阵女子嬉笑啼哭的声音，笑是猖狂张洋，哭是撕心裂肺，一声一声，宛若鬼魅一样。
也难怪后宫之中有所传言，说昭仪因为痛失爱子，已经从心病恶化成了失心疯。
“娘娘，您怎么不进去啊？”苒絮疑惑地看着她。
以前昭仪刚被关进去的时候，玄姬每隔几日就会过来看看，渐渐得也就不常来了。今天突然过来了，却又只站在外面。
她轻轻抿唇笑了，“本宫怕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到。”
苒絮并不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专门过来一趟就在外头傻站着吗？
她仰望着玄姬的笑容，似乎有属于胜者的自信，又有一丝胜者才有的落寞。
“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
“过去看看吧。”
这里已经是人迹罕至之处。却突然响起了女子高声说话的声音，难免有些刺耳。
二人沿着宫径，从衍云殿朝着中宫的方向返回。不远处的路边，聚集了一群宫人，簇拥着两位妃嫔。
苒絮眼尖，“娘娘，那不是牟充仪和宋婕妤吗？”
“哦？”她好奇地勾起嘴角。这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
却听到牟充仪吊着嗓子骂着：“你别以为自己得了几分宠爱，就能够上天了，本宫打你你就该受着，因为本宫的位分在你之上，这、就是宫里的规矩！”
宋婕妤面色仍是冷冷的，“娘娘此言差矣，这宫里除了等级尊卑，也该分个是非。这事若是放在前朝，岂非高官犯错，任何人不得进谏？”
牟充仪气得发抖，手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这是妄议朝政！”她看了眼身旁的宫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本宫说了，打啊！”
“是、是……”几个宫女怯生生地走上前去，宋婕妤只是以冷漠的眼神扫过她们的面容，就让她们一直胆寒。
而宋婕妤身边的宫女也站上前来，挡在宋婕妤身前。
牟充仪见状已是怒极：“还有没有王法了？本宫身为嫔位，掌掴一个婕妤的权力都没有了？你不想挨打是吧，走！前面就是中宫，咱们去找王后娘娘评理！”
“何必呢，本宫就在这里。”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玄姬缓缓走上前去，华丽的裙摆迤逦在身后。
“参见王后娘娘。”
玄姬看了一眼宋婕妤，她一如之前，清冷如雪，只是眼底染了一层淤青，整个人似乎也消瘦了几分。玄姬一时失神，竟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珍兮的影子。
“娘娘，请您为妾做主！”牟充仪哪里还有刚才那趾高气扬地样子。
玄姬淡淡睇她，“说来听听。”
“妾刚才路过此处，正巧碰见宋婕妤，她不向妾行礼便也罢了，竟还冲撞了妾。妾想让她长点教训，可她竟然还抓着妾的手……”牟充仪用袖子掩住面容，竟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
这样一点小事，牟充仪竟然想借此大做文章。玄姬不禁冷笑一声，看来宋婕妤是遭了不少嫉恨呐。
“是这样么，宋婕妤？”
宋婕妤微微屈膝，“回王后娘娘，妾路遇充仪，当时心有旁骛，便未曾注意。充仪叫住妾后立即赔了不是，却不想充仪不依不饶，执意要掌掴妾。”
牟充仪脸气得通红，“你方才可不是这副谦卑有礼的样子。王后娘娘，妾知道，宋婕妤比妾受宠，可是正是如此，作为大王身旁的宠妃，她更应该严守宫规、不能恃宠而骄啊！”
若玄姬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了了牟充仪方才嚣张的样子，如今恐怕真的要相信是宋婕妤怎样欺负了她呢。
她扬了扬下颔，漠然地看着牟充仪，“牟充仪向来是心直口快之人，在本宫面前也就罢了，宋婕妤是大王心尖上的人，轮得到你来指摘？有时间管教他人，不如好好为自己谋条后路吧。”
“娘娘您、您怎么能偏袒此人呢！”牟充仪以为宋婕妤如此得宠，再加上她抹黑几句，玄姬一定会借此打压宋婕妤一番，却未想受骂的竟是她自己。
宋婕妤看向玄姬的眼神中似乎有一层感激。
牟充仪仍不死心，“娘娘！难道妾身为充仪，真的连掌掴一个婕妤的权力也没有了吗？”
“有啊，当然有。”
“那您为何不为妾做主？妾想责罚她，她竟抓着妾的手不放，还指责妾是非不分！您若是放任不管，此事传出去，也会有损娘娘的威信啊。”
“是么？”玄姬却温柔一笑，眼底是阴冷的锋芒，“那充仪先告诉本宫，此事为何会传出去？是不是有人要损害本宫的威信？”
牟充仪心头一慌，连忙低下头去“这……妾不是这个意思啊！”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到牟充仪的脸上，她吃痛得惊叫了一声。
玄姬凌然看着她，“叫什么叫？本宫掌掴一个妃子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娘娘……呜呜……”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宋婕妤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娘娘，不必……”
“牟充仪，本宫告诉你，你可以掌掴位分比你低的妃嫔，但是本宫劝你，最好看一看大王的脸色。不要呈一时之快，惹了大王不快，更不要——质疑本宫的言行！跪下！”
牟充仪又惊又怕，只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妾知错了，妾知错了……”
她本想打压一番这个得宠的宋婕妤，何曾想竟得罪了王后娘娘？她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见风使舵之人，见玄姬突然发怒，已是吓得腿软。
“牟充仪，你可瞧见了，前面那是什么地方？”
“回娘娘，是衍云殿……”
玄姬轻轻回首，“是了，你也知道这里是衍云殿，是抱病的昭仪的寝殿。你方才却在此大喊大叫，惊动了本宫不说，肯定也惊扰了正在修养的昭仪。你可知罪？”
“娘娘，妾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妾这一回吧！”牟充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去殿前跪着，到日落才可回去。”玄姬不为所动，脸色已是铁青。
众人无不吃惊，已经温柔稳重了许久的王后，竟会因此事大发雷霆？还是说牟充仪今日实在是运气不好……
牟充仪还在恳求，却又被玄姬赏了两个巴掌，只得乖乖去到殿外跪着。
玄姬嘲讽地笑看她狼狈落魄的样子，转身看了一眼垂首静立的宋婕妤，“跟本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