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子缺的孩子……
一切都宛若梦境一般。
这是上天赐予，亦是她的命中注定。
喜悦和不舍交相纠缠，折磨着她已脆弱不堪的心。
“他叫……子澈……”那婴孩的模样渐渐变得模糊，玄姬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旋即筋疲力尽，便失去了意识。
小小的君澈仿佛知道些什么似的，不哭不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娘娘、娘娘……”周围数人一阵慌乱，唯独绛月轻叹一声，“放心，殿下没事。”
殿内方才惊惧的氛围渐渐散去，绛月回过头，淡漠地看着那两个稳婆，冷声吩咐：“按照之前交待给你们的去办。”
“是。”她们唯唯诺诺地点头，将小世子抱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在殿外一众瞩目之下，稳婆抱着襁褓走了出去。
夙彧早已急不可耐地在殿外踱了许久，登时迫切地上前，“王后和王嗣怎么样了？”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后为您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如今母女平安。”
“小公主”三个字就像一根针，落在鸦雀无声的殿中。众人顿时变得心情各异。
夙彧微微一愣，点了点头，连连说了几个“好”字。比起喜悦，他更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稳婆笑盈盈地抱着小公主上前，“大王，您抱一抱小公主吧？”
“不用了，好好照顾王后和小公主。孤先回去了。”他转过头，神色已是淡然，对慕公公吩咐道：“去告诉母后。”
“诺。”
夙彧还未来得及昭告后宫，王后诞下小公主的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去，聚集在中宫外的宫人们逐渐散去。
除开王后诞女以外，后宫中也有风言风语，说根据太医诊断：王后以后恐怕都不能再次生育了。
若是王后膝下只有一位公主，那今后储君之争的浪潮便要来得更加凶猛了。
云意殿中，得知此事的柳云杳望着窗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笑容，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下，“天助我也……”
在她身边，宫女抱着的元曜王子正“咿咿呀呀”地闹着。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烦躁不已地让宫女将他抱下去，而是反常地站起身来，将他抱在怀里，“元曜，你是我柳云杳的儿子，也就必定是赵国未来的国君！”
元曜似是听懂了一般，天真无邪地咧嘴笑了起来，圆嘟嘟的脸蛋看起来煞是可爱。
柳云杳将小王子交回到宫人的怀抱里，兀自走向窗边，远远地望着中宫的方向，“王后，以后你永远没有再与我争斗的筹码了！”
中宫之内。淡淡的檀香再次将血腥之气掩盖殆尽。
玄姬睁开双眸之时已是傍晚，她醒来后仍感觉整个身躯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地在呼唤：“孩子、我的孩子呢……”
绛月仍守在她的榻前，“殿下，世子已经送出宫去了，一切都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那样，没有任何差池。稳婆拿了银子也已经远走他乡，再也不会出现在良京。”
她冷静地叙述着一切，玄姬的眼中却渐渐渗出些泪珠来。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褥，声音低沉而嘶哑，“我的孩子……我还没仔细看过他，还没有抱过他……”
月瑟听到玄姬醒来的动静，已经将公主抱了过来，“娘娘，抱一抱小公主吧。”
玄姬似乎仍是愣愣地，眼神也呆滞地停留在她的手中。
绛月低声提醒着：“殿下，这是您的女儿呢。”
半晌的沉默，玄姬嘴角无力地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是啊，是本宫的女儿，给本宫抱抱。”
襁褓里的婴孩有着黑珍珠一般的眼睛，昭示着她无可置疑的中原血统。而她白嫩的肌肤、精致的眉眼，竟真的与玄姬有几分相似。
“真漂亮，可真讨人喜欢。”
苒絮欢喜笑着：“娘娘亲自给小公主取个名字吧？”
玄姬眼下的泪渐渐干涸，她将小公主抱在怀里，怜惜无比地端详着，“‘缺月挂疏桐’，你便叫‘疏桐’吧。”
绛月听她的话，知道这典故背后的寓意，心里便多了一分悲戚。正欲转身离去，却被玄姬叫住，遂回头，却听她细语嘱咐：“本宫之前想的都是男孩儿名字，最后定的是‘子澈’，乃是澄澈明净之意，你可告诉那户人了？”
她愣了片刻，方才屈膝奉揖，“您在昏迷之前便告知臣等此事，请殿下放心，臣之前便已向其传达。”
“那就好，”她脸上仍挂着病恹恹的笑容，“还有，听说……本宫以后都不能怀孕了？”
绛月一时惊疑。她才醒来片刻，又怎会知道此事？
玄姬似乎看出她的所想，兀自笑着，“方才本宫做了个梦，梦到了母后，母后说本同和她一样，命中注定只能有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儿，不过这样也好，算是圆满了。”
绛月勉强扬起嘴角，却看不出半点笑意，“殿下乃是多思了，如今您身子虚弱，确实不宜再次生养。但若调养得当，今后之事还未可说。”
听着她的话，玄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几分喜色。
待得绛月离去，月瑟才询道：“绛月大人说您如今体弱，需要好生滋补静养。可需要去找个乳娘？”
玄姬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只专心看着怀中的婴孩，“不，本宫要亲自将她抚养长大。至于本宫的身子……你们便多费些心思吧。”
“奴婢们明白了。”
入夜，侍女们尽皆散去。小公主的襁褓便放在玄姬的身边，借着月色，她无比温情地看着那张娇小的脸蛋。
她愧疚，她不舍，她心痛，而更多的，是恨！
她恨柳云杳穷凶极恶，也恨自己如此无能。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疏桐不过是一个农妇的女儿，谁会知道她竟与世子对换身份，摇身一变成了赵国嫡出公主。
然而这是幸，还是不幸？
玄姬甚至不愿意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桐儿，母后会竭力保护你，希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