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苏晨看着方欣怡神色不对，递给她一瓶水道：“如果你不喜欢跳舞这个话题，我就不再提了。”
显然，这件事情，似乎是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不，怎么会呢。”方欣怡垂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指节微微泛青：“我怎么可能……会讨厌跳舞？”
“可是我……”
“算了，不应该在这时候提这些的。”
她长叹了口气，头垂得更低。
苏晨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倾诉欲。
而且，苏晨也能够感觉到她对于跳舞的那种渴望，不然的话，她不会还保留着一些舞蹈演员的那种特殊的姿态。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保持的，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身材走形，可能只是一两天的事情，但保持，却是每一天的事情。
他坐在方欣怡旁边，笑着说：“休息的时间还有一些，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把我当个树洞也没关系。”
“毕竟，我可不想这么漂亮的女老师，等会心情低落地给我上课。”
方欣怡一怔，懵懵地看向苏晨。
她没有想到，这个才认识不久，还谈不上熟识的人，会主动询问她内心最隐秘的伤痛。
偏偏他的表情温和又真诚，不是为了消遣或是打趣，而是真正因为关心她。
没有利益牵扯，没有恩怨牵绊。
这样的男人，和他倾诉，没有关系的吧？
心跳微微加速，方欣怡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已经松下了心防。
“你以前，没有关注过X女团吧？”方欣怡笑了笑。
X女团，成团时赶上了选秀女团的末班车，受关注度和人气却大不如前代女团，只有一两首比较有记忆点的口水歌。
苏晨对其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根据前世的记忆，这种女团后来的日子都是挺难过的，方欣怡算是其中非常出色的了，否则的话，也走不到这一步。
他倒也坦诚，笑着说：“抱歉，确实不太了解。”
“但是我很想了解，女团中的你。”
听了这话，方欣怡的脸颊微微泛红。
眼前的苏晨，除了才华和俊朗的外表之外，哄起女人来，倒是也有一手。
她轻叹口气：“也难怪你不知道……在我们团，我其实是舞担。”
在团体偶像中，唱歌最好的是主唱，而跳舞最好的则是叫舞担，专门负责团体舞蹈中较难的舞蹈动作，一般都是身材火辣长相美艳的御姐。
这么一看，倒是很符合方欣怡的形象。
之前一进来的时候，苏晨就是觉得她像是一个顶级舞者，而不像是一个声乐老师。
那后来怎么会……
在苏晨略显惊讶和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方欣怡继续缓缓道：“我们团队人气不高，几乎没有节目邀请我们，能去的舞台少之又少。”
“五年前，一个地方台办的元宵晚会，因为一个歌星临时缺席而开了天窗，我们作为最快能联系到的拿出节目的团队，因此有机会去登台表演。”
“经纪公司很重视这次机会，让我们务必拿出最好的歌曲，同时也要求我完成最难的舞蹈动作。”
“我要做的动作是一套地板动作连带单臂转体再跃起，对体力，膝盖强度，和场地都有很高要求，尤其需要提前做好防滑。”
“但是我们人微言轻，团队经理和电视台说过以后，电视台以下一个节目是某个老艺术家的全景舞台、没办法短时间内撤换布景为理由，不允许提前在镜面舞台上做防滑……”
“为了最好的表演效果，我也不被允许穿防滑鞋，而是要和其他成员一样，穿二十一厘米的高跟鞋……”
说到这，方欣怡已经哽咽了起来，有些说不下去了。
往后的发展，她不说，苏晨也能猜到几分。
他轻轻拍了拍方欣怡的后背，于心不忍道：“那天的舞台，出事故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方欣怡摇了摇头，“没有。”
她红着眼眶，补充了一句：“对观众来说，是一场很完美的演出。”
苏晨敏锐把握到了重点，看着方欣怡一字一顿道：“但是对你来说不是，对吧？”
方欣怡低着头。
“在做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因为舞台太滑，我的脚崴了。为了强行站稳不被看出来，我强行稳住了身形，结果造成跟腱断裂。”
“白色的碎骨直接扎破皮肤，从脚踝露了出来。”
“从台上下来后，我想打120去医院，经纪人却说这是场完美的演出，不允许任何不利于团队的消息传出去，影响晚会的效果。”
“最后，我是脱下了舞台服装，批了件脏外套，坐在一个临时喊来的摩的车上，被送去了医院。”
“耽误了那么久，我的骨头就算接好了，经脉受损却是不可逆的，再也不能完成那马最低程度的舞蹈动作了，甚至连高跟鞋也再也穿不了了……”
“我被公司宣布因为个人原因退团，在这之后没多久，团就被迫解散了。本身就是只签了两年合约的限定女团，那一次的妥协，没有从任何方便帮到我们一丝一毫……”
“我真的，真的很后悔。”
“跳舞是我的梦想，如果早知道会因此失去跳舞的能力，我甚至都不会进娱乐圈……”
说到最后，方欣怡已经泣不成声。
她哭着趴在膝盖上，将自己蜷缩起来，单薄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肩胛骨展翅欲飞，像是蝴蝶颤动的翅膀。
苏晨叹了口气，伸手环住方欣怡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搂紧怀里。
“你唱歌那么好听，形象又好，本身就是天生的偶像。”
“不论发生任何事，你也还是一样光彩夺目，没有收到丝毫影响。”
“真的，你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像你这样璀璨的明珠，不该藏于幕后。你有没有想过，再次回到台前，站在聚光灯下？”
方欣怡觉得，苏晨的话似乎是有某种魔力，只是听着，杂乱的心绪就被一一抚平，变得平和而柔、软。
她却不知道，苏晨的前世，经历过更加低谷的岁月，所以更加能够体会到她此时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