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面对老太君表妹的孙子,他们哪里敢怠慢?
自然是竭力讨好。
齐默不知道辛家弟兄的想法,还当,辛家弟兄们热情。
因此,众人谈话时,氛围居然也非常的融洽。
说着话,这里有下人走来讲,姜阁老想见齐默。
齐默面色微变。
辛家大郎当他怕见长者,笑着拍了下齐默的肩膀,“齐表弟,姜家跟我们辛家是世交,姜老爷子为人慈蔼,自不为难我们晚辈。不要怕,尽管去就是。”
齐默心说,他哪是怕?
他是不想见着那个总是劝说他去京师认亲的人!
爹娘被那些人所杀,他被迫离家20载,还要他去认亲?
要是可以,他一生都不想见着那个地方的人!
“齐默,要不,咱们陪你一块去?”辛二哥也说。
“齐默呀,你不去,就叫奶奶为难了。”辛弃疾也说。
齐默看他们一眼,站起来,“我去。”
若老生常淡,他转过身就走。
齐默跟着辛家的下人,来到辛宅一处莲花塘边。
那有座小石亭。
姜阁老就站在石亭中,捋着胡须,看着早已没莲花莲叶的池塘沉思。
下人说,“表公子,姜老爷子说有要事儿相谈,我便不前往,你请。”他朝齐默行礼,退去了。
要紧的事?
又是劝说他进京师的事儿?还是陛下又想他,又内疚,还是说皇后思他过多,又失眠了?
可这些,又跟他有啥关系?
他们睡不好觉,莫非不是有因才有果么?
齐默走入石亭,冲姜老爷子行了一礼,“姜阁老,你找我?”
姜阁老反应过来,快朝齐默走近两步,“少爷,老朽可不敢受,坐下讲话,坐下说。”
他要抚着齐默落坐,齐默闪开了,来到亭中的石坐凳上坐下,“辛家3位表兄还有事同我商量,姜阁老长话短说。”
“怕是短说不了。”姜阁老在齐默的一边坐下,叹气,“我方才见着璘少爷。”
齐默抬眼看他,不是说他的事?说到璘儿?
“姜阁老咋关心起我养子?”他说。
“少爷,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姜阁老压低声音说。
齐默赫然抬起头看她,“你说啥?他身份?他身份是啥?”
“陛下新收了二位养子,少爷听闻了?”
齐默点头,“听闻了。”
他原本不知道,方才他跟辛家3弟兄坐一块闲说时,辛家大郎说起这事儿。
辛大郎还叫他们几个人猜,未来会是哪里一个少爷继承位置。
这哪猜的出?
他们又没见过陛下,又没见过那二人,猜不了。
眼下姜阁老突然提到二位养子,难道……
齐默的眼光,猛地一缩,赫然望向姜阁老。
“少爷聪明,明白老朽的话。没有错,少爷收养的孩儿,正是那俩养子中的一个,众人都叫他璘少爷,前不长时间,突然不见了。陛下非常心急,正派遣人找他。”
原来,璘儿是这样个身份?
他如今钦佩着田小娥的眼力。
小娥说,那孩儿的出身,绝非等闲。
起初,他以为是哪个公侯家的孩儿,万万想不到,居然是陛下的养子!
“摁着辈分来算,那孩儿应该叫少爷一声表叔。”姜阁老又说。
“我跟他家,没亲戚关系。”
齐默心中嘲笑,口气淡淡说,“姜阁老,你派遣人找我,就是说他的身份?现在我知道了,当然更会善待他,请姜阁老安心。”
讲完,他站起来,转过身想离开。
“少爷……”姜阁老又叫着他,“你不想进京认亲,却为何还要把璘少爷留在身边?未来陛下的人找来,你不想见陛下,也要要见了!”
齐默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望向姜阁老,“姜阁老想说啥?”
“不如,把璘少爷放到辛府,由辛老太君看着,不会有事儿的,当年和敬公主,也是由她教。”
原是这目的。
但是璘儿不是他一人的璘儿,他也是小娥的孩儿。
齐默淡淡望向姜阁老,“容我同内子商量。”
姜阁老不喜欢田小娥,心急说,“少爷,这等大事儿,你自个作主就行,不必同一个妇女商量。”
妇女?
齐默的面色,立刻不好看上去,“小娥不是普通的妇女,姜阁老,我敬她爱她,姜阁老这样贬低她,可是在讥讽着我的眼光?”
姜阁老大吓一跳,“不是的,少爷,老朽不是那个意思。”
齐默不想和他争辨,他说的是哪个意思。
不再看姜阁老,转过身就走。
“少爷不看老朽的薄面,也不看嘉兴郡公的脸面么?当年,如果不是老朽谏言,嘉兴郡公一族,怕是全都不保。”
齐默袖子中手指头紧握,说,“诚自然记着姜阁老的恩情,就是这事儿,不能擅答应。”
讲完,他就走了。
姜阁老叫了他好两声,他也没理睬。
“这齐默!”姜阁老恼恨的甩着衣袖。
齐默情绪低落,没有叫辛家的下人相送,自个儿往回走。
猛不防,险些撞到一人。
熟悉的裙裾。早晨时,这裙裾还是他帮她穿的。
“齐默哥,你想啥,险些撞到我了。”田小娥抚着他的手臂,往左右瞧了瞧,“咱到那里讲话,我有件要紧的事和你说。”
齐默也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说,他点头说,“好。”
田小娥拉着他,来到他们原先住的小宅。
这处宅院眼下空着,没有人住里边。
田小娥坐到廊檐下的木围栏上,蹙眉看着齐默,“齐默哥,你不想当官,可眼下有一个人,却非要你当官,你不想去京师,未来却不得不去京师。”
齐默眼光微闪,“小娥说的是谁?”
田小娥叹气,“咱们的儿子,赵璘,他自称璘儿的那个!”
齐默并没惊异,来到她的身边坐下。
田小娥却惊异说,“你怎不惊异的?”
“方才,姜阁老找到我,已然跟我讲了。”齐默眉毛紧锁,“他竟然是陛下的养子?”
田小娥恍然,“那是了,姜阁老跟辛太爷是好友,老爷子故去后,二家仍有来往。姨姥姥认出了璘儿,她方才跟我讲了,也铁定会和姜阁老说。就是……”她望向齐默,“姜阁老找你,除去说璘儿的身份儿,还讲了啥没?”
要是单单只是说他的身份儿,齐默何置于低头丧气的?
肯定讲了其他的。
“小娥……”他看她,想了下,还是没说出口。
他自个儿的事,他不想叫小娥操心。
田小娥却不放过他,“齐默哥,是不是姜阁老刁难你了?”
齐默愣愣看她。
田小娥嘲笑,“你们在石亭中讲话时,我便看见了。虽说我听不到你们讲了点啥,可却猜得到,你当时非常动怒。”
“……”
“齐默哥,咱是夫妇,夫妇要有福同享!你的为难事儿,就是我的为难事儿,说,咱一块想法子解决。”
前一回姜家参加姜阁老小孙子的婚宴后,齐默一连几日情神低落。
她便揣测到,姜阁老刁难齐默了。
在她的追问,齐默只说,是姜阁老建议他到京师去当官。
齐默说他不想去。
可今日,姜阁老又拦着齐默问事。
田小娥心里的困惑,更多起。
这姜阁老,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齐默做不当官的,他操啥心?
齐默却轻轻一笑,“没有啥事儿,小娥别多想。”
“肯定有事儿,你不说,我问姜阁老去。”说着,她站起来。
齐默目光闪动,事哪会简单?
齐默拉住她,只得说,“姜阁老于我家有大恩,我一直记着,未来啥时候还跟姜家。可是姜家不想要我的答谢,他们要我摁着他们的要求做,我非常为难。”
田小娥心中嘲笑,他这不是挟恩图报么?
“他们要你做啥?”田小娥眯眼,问。
“将璘儿留下,别我们管。但我想着,璘儿不是我一人的,他还是你的,我说要同你商量下,姜阁老当场冷了脸。”
“不讲理!”田小娥嘲笑,“我方才见了姨姥姥,她也向我要璘儿。”
齐默深知田小娥非常看重璘男娃,她不会安心叫旁人看护的,她已然把璘男娃当成家中的一份子了。
他攥着田小娥的手,“小娥不想他留下,姜阁老再找我,我不理睬就是。”
田小娥看着齐默,突然轻轻一笑,“不,我叫他留下。”
齐默叹说,“小娥,你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田小娥轻哼,“我便要在意!还有一点就是,他们这一回得不到璘儿,是不会死心的,肯定还会纠缠我们,还不如,把璘儿给他们。”
“……”
“带不带的好,璘儿是不是喜欢这里,就不关我们的事儿。哦对了,如果京师的人知道有人对他不好,怕是要发怒罚人?”
齐默听明白了她的话。
他捏捏田小娥的脸庞,浅浅而笑,“娘子果真聪明,我咋想不到?”
田小娥好笑,“天知道你满脑筋想的是啥?”
齐默继续捏着她的脸,“自然是想你了。”
田小娥翻白眼儿,可心中还是甜滋滋。
二人商量好,又各自分开。
齐默继续去找辛家3弟兄讲话,田小娥又回了戏台那。
璘男娃立刻走来,拉着她的衣袖,“娘亲,娘亲,这里不好玩,咱们走。”
有俩太太,跟一个年青娘子冲他看来,露讽笑。
田小娥哄着他,“那我们去别处走?”
“好好。”
田小娥拉着他的手臂,带他在宅院中闲逛起。
来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时,田小娥低声说,“璘儿。娘跟父亲遇见了一件麻烦事儿,你乐不乐意帮忙?”
璘男娃拍了下胸口,“自然了!二牛讲了,爹妈的事儿,就是儿子的事!”
这小子学的倒是快!
二牛是酒肆的学徒,那天端了面团儿汤给璘男娃吃的那个。
现在这二人成朋友,没有啥事儿时,二人坐在医堂外边的石头墩上扯天扯地闲说。
有时,会是璘男娃去酒肆中玩。
璘男娃一改头次见着他时的邋遢模样,如粉雕玉琢,人见人爱。
他不管去哪,全都有人逗着他说笑话。
不是讥笑,是逗喜欢的孩儿的语言。
璘男娃发觉田小娥讲话时,神情严肃。
他忙问说,“娘亲,啥麻烦事儿?璘儿帮你做,璘儿气力大。”
“这家中的老太君,就是我叫你叫太奶奶的那个,她希望你留在她家中。”
璘男娃惊异的睁大两眼,“我要娘!”
这孩儿非常黏她,她非常感动,可眼下,她必得要暂且分开。
“璘儿,你听闻我,她是我长辈,我不听她,她会罚我罚你父亲,你乐意看见我们受罚?”
璘男娃想到酒肆学徒二牛受罚的模样,二牛将菜汤洒到个客人的身上,给酒肆的老板拿竹条狠狠抽了20下,打的二牛哭天叫地。
他吓的全身一抖。
“别,我不要娘跟父亲受罚。”
“不想我们受罚,璘儿便听话,住在这里府中,听那个老太君的话。”田小娥软语相劝。
想到离开爹妈和阴沉着脸的老太君住一块,璘男娃觉的,他又给抛弃了,就像当初嬷嬷死时一样,这世上没有人爱他了。
他低着头,泪巴哒向下掉,“好。”
田小娥一愣,哭了?
这孩儿,这样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