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不惊动兵差,无雪没御马,而是顺着记忆中路线,一路向前奔跑。
半时辰后,她找到今日白日见着的那处神秘的宅院。
她翻上院儿墙,先观察了下宅院中的安保状况后,找了个暗处,跳下院儿墙,进宅院中。
有亮光的地方,就有人住。
她专挑这地方寻人。
最终,她在内宅找到1个偏僻的屋,那个房中燃着灯,窗户大开着,清楚的看见有人在灯下写字。
是个50几岁的清瘦男人。
大概心情不大好,写一会工夫,叹声。
无雪往左右瞧了瞧,发觉房外没有人看守,房中只1个老佣人守在左右。
她拣石头,瞅准老佣人砸去。
穴位砸的确切无误,老佣人晕倒去。
“谁?”那男人低声吃道。
一口关中口音。
无雪爬进窗户,“不要吵,自个儿人。”
她用京师话说。
她拍了下衣袖的尘土朝男人走来,“我是晋国来的,我向你打探个人。”又指了下地面上晕倒的下人,“他只是昏过去了,没有死,你不必担忧。”
平宗看着她,像看见鬼一样,“你……”
无雪惊异的睁大两眼,看着平宗,“你自称‘寡人’,难道是晋国被掳来的少帝?”她端详着他,“看年龄看样子,的确像。”
平帝继位1年后,和他父亲一块被掳到満州,为区分俩皇上,人们称平帝为少帝。
她在江夏公的莊子上,见过平宗的画像,也听江夏公说起过平宗的事儿迹。
50几岁,长的一副老实的模样,身量中等,前面这男人全都符合,肯定是。
平宗嘴角颤了颤,突然滚下泪来,“曾姬,是你来看我了么?”
呼,原是叫曾姬,她还当是叫寡人寡人寡人。
无雪失笑,她真是想多了。
“我不叫曾姬,我叫……”她眼珠一转,“你到底是不是少帝?”
平宗叹气,点头,“我是。”
“想不到我运气这样好,来満州头天便见着你。”无雪开心说。
“你叫啥名?你从哪来的?”平宗讲话时,一直在看无雪的脸。
无雪说,“我是晋国江夏公府上的,我来大都办个事,另外,奉江夏公之让,前来打探你的下落。”
“原是江夏公的人。”平帝的神情缓和下,“他还好?”
平宗在椅上坐下,又指了一边的木椅,示意无雪坐下讲话。
这副表情,像个找到故人的阵势。
无雪不客气的坐下了。
她说,“江夏公叫我问一下你,皇上被囚禁在此,可有想过当年之事儿?可有过后悔?”
提到当年的事,平宗长长叹气,“我当而后悔呀,后悔不应该不听李爱卿的话。”
无雪一笑,“可世上没后悔的药,人生没重来。”
平帝潸然落泪,哭了一会,他说,“江夏公是否有讲过,救我回晋国?”
无雪说,“我来这里,就是做内应的,可不可以顺遂救你回晋国,还要看时局的发展,只是,应当没有问题,因着江夏公从没做过失算的事。”
“那就行,那就行。”平宗的脸面上,现出少有的欢喜,“哦对了,江夏公的计划是啥?他是咋安排的?”
无雪说,“这是秘密,我不可以和你说,到时我当然会来找你。”
“太好了,我终究可以回国。”平宗说着说着,又流起泪,“可惜的是,大多的人全都死了……”
无雪把头转过,有些不忍看。
待他哭了停下后,无雪说,“就这样讲好了,我改日有空再来。”
说着,她站起来,往窗户边走去。
“等等!”平宗又叫着她,“我想问你个事儿。”
无雪只得回头来。
“啥事儿?”
“你听闻过曾姬过这名字么?”
无雪对这名字一点记忆都没。
她摇了下头,“没。”
平宗摇了下头,“不应当呀,你跟她长的很像,并且,年龄也是一样的。”
他颤巍巍朝无雪走来,“我想瞧瞧你的手臂。”
无雪给他看的莫明其妙,可还是把手伸去。
平宗撸起她左胳膊的衣袖,看见那半截胳膊上的大块伤疤,不由放声大哭。
无雪被哭的莫明其妙。
“你哭啥?”
“阿娇!”平宗抱着无雪的手臂,更大声哭起。
无雪困惑的看他,“阿娇?啥阿娇?你在说啥?”
“当年,曾姬的古怪的病,周身出现大块的白斑,満州人嫌恶她,才没传她去洗衣院儿。”
“……”
“她一直跟在我身边侍候我,后来她生了訓,我偶遇1个僧人,委托他把訓送往南地,近20年了,也不知那孩儿咋样了。”
“……”
“訓出生后几年,曾姬又生个闺女,可惜曾姬在北境一直受苦,身子羸弱的她生下孩儿后不长时间便去了。”
“……”
“我独自养着孩儿,有一日发起烧。我正哄她,満州人突然来传我去见北国王。那孩儿当时吓的直哭。”
“……”
“传话的満州人不耐烦,把那孩儿扔在地面上,把我拖走。等我再回来时,孩儿正在哭着。她打翻了铜炉,左手臂被开水烫着,我脱下她的衣袖来看,……”
“……”
他嘴角抖了抖,红着眼尾说,“整块皮连着衣袖一块被我扯下。”
无雪听的心头一阵抓起。
“好在当时不是夏季,烫伤的地方虽说大,可伤口没恶化,我求着北国王寻了点草药来抹,一月后居然也好了,就是,留了半个手臂的疤痕。”
“……”
“再后来,那孩儿走得利索时,不见了。”
他看无雪,“我记的,那天是6月15,月儿非常圆非常亮,北国王说喜欢那孩儿,要带她去赏月,而后……。”
“……”
“我便没见着她,我问起那孩儿时,北国王回我,出游人多,走散,他一直派遣人在寻找,可没找着。”
“……”
“那时的她长的很好看,我担忧他在说瞎话,因着……”
他闭下眼,转过头去,有些不忍向下说。
虽说只半截话,可无雪仍能理解他说的意思。
当年,好多长的稍微好看的南国来的女人,不管年龄大小,都成了満州人的玩偶。
即便是两3岁的小女僮,也没被放过。
许多女人不堪折磨,受辱含恨而死。
无雪看着自个儿的手臂,“你是说,我是那孩儿?”
平宗点头,欣喜着说,“真好,你还活着。”
“可是你说的那些事儿,我没一点印象。”无雪摇了下头,“自我有记忆起,我便在大都街上流浪,10年前,江夏公来北境跟谈时偶遇见我,把我带回南地,我做了他的婢女,活到如今。”
平宗说,“你自然不记的我说的这些事了,你失踪时,也才2岁多点,长的瘦瘦弱小的,像个才1岁的孩儿,如今长这样高了,真好。”
他突然又流起泪来。
无雪心里五味繁杂。
她冰冷说,“我本来在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我有我喜欢的人,跟喜欢我的人,我衣食无忧无病无疼,有钱有房有地,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做啥?”
平宗愣愣看着她,“娇娇……”
无雪的口气依然清寒,“若我真是那个孩儿,我不希望记的你,也不想记起那些事。”
“娇娇呀……”他又哭起。
无雪心里非常烦躁。
她不耐烦的说,“我招谁惹谁了?我要有你这样子的……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我也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