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娥点头,走向前致礼,“参见皇太后。”又朝武皇后致礼,“皇后。”
“问你,还没回答。”豆卢皇太后表情不快,再度寒声问。
田小娥直起身来,不卑不亢说,“妾妇当时并不知南海郡王是宗室子弟,因此妾妇何罪之有?”
朱磷也说,“是的,皇太后,娘当时并不知孙子的身份。”
“我问你话了么?平时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长辈们讲话,轮得到晚辈插嘴么?”豆卢皇太后嘲笑。
“以前在宫中时,还规规矩矩的,这出宫半年回,和野猴子一样了,敢顶嘴。”
朱磷表情渐冷,蹙了下眉。
豆卢皇太后又说,“陛下还说你学有大成,可你这模样……跟那城中小户子弟没有两样。”
朱磷被训斥的立刻闭了口,望向田小娥时,神情更担心起。
武皇后浅浅一笑,不讲话。
田小娥落落大方,说,“当时的确不知南海郡王就是宗亲皇子。”
“……”
“殿下微服去岳州城查看百姓生活,又怎会叫身份那样容易爆露?”
豆卢皇太后扬眉,“微服私访?”她轻哼声,问着朱磷,“是么?那你说说看,全都私访了点啥事?”
朱磷就说,“百姓衣食住行。”
接着,他说起岳州城的屋子价,米粮价,衣料价,车、马的费用,诊病的费用。
又讲了平民家的日常支出状况,也讲了辛家那等勋贵的生活状况。
有理有据,条理清楚。
一边侍立的内侍们,个顶个都惊异的冲朱磷看来。
这些人,都出自贫家。
有的是十几岁稍大些进的宫,更是知道民间的生活开支。
暨长也暗暗赞着朱磷的厉害。
随即跟进的朱桂,则露出了安慰的浅笑。
武皇后脸面上的笑,却逐渐的淡下。
豆卢皇太后轻咳声,说,“叫你学习百姓经济,你这半年时间,就只查查市井的衣食价?荒废时间。”
朱磷以为要表扬他,哪里知道,武皇后脸情淡淡,豆卢皇太后直接是批评。
男娃的自尊心,给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了下。
“听闻田娘子在齐共县种过地,做过村姑?”豆卢皇太后话题一转,又问起了田小娥。
田小娥知道,这类事,当然是瞒不住的。
她坦陈回说,“是的。”
“1个村姑!”豆卢皇太后讥诮,“你说,刚见着南海郡王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儿,才收他做养子,可后来陛下去了岳州城,他身份公开,你却依然是养母的姿势,你是何意?”
武皇后不咸不淡说,“皇太后,做皇子养母,那可是殊荣。”
豆卢皇太后的面色,更阴郁了。
田小娥睨了眼武皇后,这女的……
嘴闭紧会死么?
扇风点火的能耐,倒是强的很啦!
想到武皇后活83岁才死,活的比下个皇上还要活的久,田小娥就不敢太的罪武皇后。
她不怕武皇后,可怕武皇后暗里针对朱磷。
这可是朱磷正儿八经的嫡母!
田小娥因而说,“妾妇知道南海郡王身份时,也吃惊,也对南海郡王说,无才教导殿下,可当时出个事,叫妾妇不得不忍着被皇太后责罚跟被臣子弹劾的风险,继续叫他留在身边。”
“你倒是会讲话。”豆卢皇太后嘲笑,“当时出了啥事儿?”
“慕家的少爷慕习,派遣人暗算郡王,郡王的身边没侍从追随,如果是放任他不管,妾妇担忧他的性命不保。”田小娥说。
豆卢皇太后才想起,慕家的小孙子,给高帝责罚一事儿。
因着这事,慕阁老还被臣子群起弹劾.
说慕阁老治家不严,纵容孙子胡作非为。
豆卢皇太后抿了抿嘴,不讲话了。
跟着来的暨长,赞叹的看了眼田小娥,心说这田小娥果真不简单,竟然连皇太后的问话,也可以对答如流。
而她只是村姑……
1个村姑遇见皇太后不惊不慌,这份震静实在叫人惊叹。
朱桂向前一步,乘机说,“当时的状况非常凶险,慕家的少爷想恐吓璘儿,可那些人却临时改了主意儿,改成了刺杀,如果不是田娘子跟她夫君以及几个学徒相助,只怕璘儿……”
他叹气,一种后怕的模样说,“总而言之,田娘子是璘儿名义上的养母,实则是暗里保护他的人。”
武皇后摇头,看向朱磷,“南海,你这孩儿,下次可不要这样鲁莽了,只身1个人微服私访,多危险。一旦遇见坏蛋……,你当皇太后真要责怪你跟田娘子么?她是担忧你呀。”
田小娥轻轻牵了下嘴角。
担忧?
她没有看出,豆卢皇太后的脸面上有一点的担忧神情。
豆卢皇太后轻咳声,“好了,这事便此拉倒,下不为例。”
事反转。
如果自个再苛待田小娥,再斥责田小娥,就显的自个对朱磷太薄情。
豆卢皇太后可不希望被臣子们弹劾。
“是,皇太后。”诸人点头回道。
豆卢皇太后抬了抬起手,指着前边的木椅对田小娥朱桂朱磷说,“坐,说说南海在岳州城的状况。”
坐着讲话,氛围便活跃了。
虽说豆卢皇太后接下的问话,依然是刁钻的,可没1个问题难倒田小娥。
乃至有好几回,豆卢皇太后跟武皇后还被田小娥的反问难倒。
说着说着,豆卢皇太后不想和田小娥讲话了。
没有占到便宜嘛。
豆卢皇太后伸出手搓着脑门,“我乏了,你们告退。”
众人起身致礼告辞。
等田小娥跟朱磷朱桂弟兄两个,还有暨长都离开后,豆卢皇太后立刻问武皇后,“时隔半年后,再度见着南海,你有啥想法没?”
武皇后浅笑,“噢,他长高了许多,像个大人。”
“我是指他的能力。跟北海相比,是落了,还是进步了?”豆卢皇太后沉声说。
豆卢皇太后从満州回朝,首先迎接她的,就是北海郡王朱厩亲父亲那1支族人。
后,她的宫殿从新修缮,所花费的钱也是朱厩亲父亲给的。
在确定高帝没法生育,臣子们全都谏言要高帝收宗室子做养子时,豆卢皇太后立刻推荐了朱厩。
虽说臣子们推荐的朱磷,首先进宫,可因为有豆卢皇太后的做保,高帝对朱厩略偏袒些。
武皇后能坐后位,也是要亏豆卢皇太后,因而,武皇后立刻收了朱厩做养子。
眼下豆卢皇太后拿出俩皇子做着比较,武皇后明白,豆卢皇太后不希望朱磷比朱厩强。
不然,这皇太子之位就是朱磷的了。
选谁当皇太子,豆卢皇太后跟高京城没决定权,决心权在臣子们的手中。
而臣子选人,选的是可以力强者。
武皇后立刻敛了悠闲的表情,说,“能力瞧不出强了还是弱,可那言行举动,比半年前要强上好多,那样子,像个大人。”
豆卢皇太后抿了抿嘴,沉声说,“今天晚上的宫宴,我会宣布叫俩皇子正式进行角逐比试,北海肯定不可以输!”
武皇后正色回说,“媳妇儿知道,请皇太后安心,媳妇儿会竭尽全力助北海当上皇太子。”
一干人等都离开了慈宁宫后,豆卢皇太后看着殿中的火炉叹气。
近身侍候的姑姑问说,“皇太后,大年30了,二位皇子也全都回宫了,陛下也会预备热闹的宫宴,你应该开心呀,咋还叹气?”
“哀家跟陛下的意思,是想叫北海当皇太子,可朝臣们却希望南海当皇太子。但你看看南海的身体!”豆卢皇太后讥诮声,“去年1年时,他病三次,北海却一回都没病过。这模样的身体,怎样当皇太子?”
姑姑不知怎回道,只跟着附和,“是呢是。”
“总而言之,哀家是不会答应南海当皇太子的。”豆卢皇太后沉声说。
……
见了高帝跟豆卢皇太后武皇后,田小娥便的离宫。
宫宴时间在傍晚时分,这会才上午过半,时间还早。
宫中没有人留她,她只可以出宫。
朱磷回京师了,不可以再像在岳州城那样子,随心所欲玩。
朱磷把田小娥送到紫禁城出入口的牌坊处,歉意说,“娘亲,我的留在宫中陪陛下理政,没有时间送娘回。就是,我哥会把娘平安送到李宅的,娘大可安心。”
朱桂也说,“是,田娘子尽可安心。”
田小娥说,“我没有啥担忧的,倒是璘儿你,管好自个,宫中的规矩多,当心些行事儿,不要给人抓着小辫子。”
朱磷点头,“璘儿知道了。”
田小娥又对阿虎说,“从如今起,你是璘儿的贴身侍从,他去哪里,你去哪里,你要事儿事儿当心护着他。”
朱磷是阿虎的救命恩人,阿虎拍着胸说,“田娘子安心,我肯定保护好小璘儿。”
“叫南海郡王,或者是殿下,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得叫名字,这是不敬。”田小娥沉着脸,嘱咐着阿虎。
阿虎吐了下舌头,“记下了,我铁定会听郡王殿下的话。”
朱磷笑起。
田小娥提起衣衫,把黑毛团子给了朱磷,“他是灵兽,自如今起,我将他送给你,他会帮你的。”
黑毛团子立刻炸毛,“老子不要他!”
田小娥黑脸,“他比我有钱,你想吃啥,他全都可以给你,倒是你,跟着我我快养不活了。日日吃糖,哪里有那样多的钱买?”
黑毛团子怕田小娥,田小娥一吼,立刻老实了。
朱桂惊异了,“这只小玩意儿,长的可真有意思。”
“你他妈的才有意思,痴呆!”黑毛团子呲牙。
朱桂:“……”
朱磷轻轻一笑,捏捏他的耳朵,“走,吃好吃的去。”他朝田小娥挥了下手。
田小娥也挥手,坐进大车中。
朱桂坐着软轿相送。
等他们的大车跟软轿走远了,朱磷才轻轻一叹,冲阿虎点点头,“走,咱去陛下的御书房。”
阿虎惊异说,“去那做啥?那是啥地方?”
“那是陛下料理朝政的地方,我作为他的儿子,要帮着协理朝政。”朱磷说。
阿虎叹气,“你可真辛苦。”
可他想到田小娥的提醒,不敢随便乱讲话,怕给朱磷惹来麻烦。
……
田小娥的大车,才走上大路,就被1个妇女拦着了。
她站在大车前,点头浅笑说,“田娘子,我是江夏公府上的,奉夫人之命,前来请田娘子到府上讲话。”
朱桂见大车停了,好奇地挑了纱帘来看。
只见江夏夫人的婢女,站在田小娥的大车前说着话。
田小娥听见江夏夫人的名号,忙探头来看。
这婢女,正是方才江夏夫人身边的。
她轻轻一笑,“我跟江夏夫人不熟悉,夫人为何相邀?”
这江夏夫人,可实在的奇怪,田小娥心里暗想。
婢女说,“田娘子有所不知,咱们夫人跟南海郡王那1支,可是近亲。田娘子照料南海郡王,咱们夫人想表示感谢。”
咋总看着非常奇怪?
田小娥揣摩不透了。
可江夏夫人是一品夫人,男人可是郡公。
江夏公是朱氏的宗亲,比辛老太太那没封地只是个虚名的荥阳郡公夫人,可有地位多了。
田小娥只得说,“恭敬不如从命,妾妇去就是了。”
她走下大车,冲大车后边轿中的朱桂说,“同光官人请先回府,我要去别处赴约,江夏夫人请我去府上讲话。”
那个婢女也走来,冲朱桂施了一礼,“同光郎。”
田小娥要料理私事儿,朱桂自然不好阻挡。
他浅笑说,“我如今也没啥事儿,刚好,好久不曾给江夏夫人问安了,也跟着走一走。”
那婢女轻轻蹙了下眉毛,好像有些不大乐意叫朱桂前往,却也说不出啥赶人的借口,只得说,“官人请自便。”
田小娥坐回大车,朱桂的软轿随行,跟着江夏夫人婢女的软轿,走向御街,往湖边而行。
大车中,田小娥问起江夏夫人的事。
恬姬说,“田娘子,这去的应是江夏公府上设在城中的别院儿。江夏公身体不好,一直在城外休养,非常少回城。”
“……”
“平常唯有江夏夫人回城料理事儿务,只是,江夏夫人来城中的次数也少。”
田小娥眯了下眼,问着恬姬,“这江夏夫人,好相处么?性子咋样?”
恬姬摇了下头,说,“不大清楚,她有差不多10年不参加城中其他世家高门的筵席,今日在宫中出现,已是非常奇怪的事儿了。她一直住在城外,不与其他家人来往,因此,没有人知道她的性子。”
田小娥想了下,问说,“恬姬,你说,她为啥要邀我?”
恬姬眨巴眨巴眼,端详着田小娥的五官,说,“田娘子,你没有发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