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明白熊校长的意思。”
林夏看着熊爱国端起杯子慢慢抿了一口,又慢悠悠放回原位,架子十足。
“那我就再说明白点。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把琪琪骗得五迷三道,那天晚归也就算了,还撒谎跟我说遇见鬼了。
我的女儿我清楚,如果不是有心人误导,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荒唐话的。”
说到这里,熊爱国扫了林夏一眼,眼中的不屑和警告毫不遮掩。
“这也就算了,我这么大年纪,就当几个小孩子闹着玩也就过去了。
可前两天琪琪竟然拿了一堆黄符回来,硬要我们一家人戴上,所以——”
熊爱国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可话里的意思连张兮今都听得明明白白。
只是张兮今这个泥人,全程正襟危坐听他讲话,这个时候也还是一本正经说他们一家人应该把黄符戴上,不然会大祸临头。
可能是熊爱国觉得他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一张原本还算慈祥的脸上,精心打理过的眉毛都皱得快拧出水来。
“身为一中的学生,竟然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搞这些乌烟瘴气的欺骗同学,败坏学校名声!”
林夏听到这里终于冷了脸。
“熊先生,您口口声声说我们骗你女儿了。那好,我问你,你女儿是学习成绩退步了,还是缺胳膊少腿了?”
熊爱国拿餐布一边擦手一边冷哼一声。
“那是因为我发现得早!再晚一两天,谁知道你会对我女儿做什么不堪入目的事?”
“呵,照这么说,我也可以告诉媒体,堂堂一中校长意图对自己学校学生不轨了?”
林夏用右手食指顺着玻璃杯口滑动绕圈,一脸玩味。
“小姑娘,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林夏眉眼弯弯,笑意更浓。
“既然您这位一大把年纪的校长都可以胡言乱语,我作为学生上行下效有什么不妥?
你可以说熊琪现在没事是因为您发现的早,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说我现在没事是因为我提前发现了您的恶意?”
她一边说一边朝熊爱国举起杯子,轻轻摇晃。
“何况,比起您的空口无凭,我可是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要不,我现在就让店员来做个见证?”
透明玻璃杯里,一颗白色的药片正随着她的晃动划出圆满的弧线,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好看。
林夏看着熊爱国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把杯子往桌上一搁,手指继续若无其事地顺着杯口滑动。
对面的人毕竟见多了大风大浪,很快就平静下来。
“你以为这种栽赃能成功?”
林夏咧嘴天真一笑,朝挂着摄像头的屋角望了一眼。
她家之前坏了的电视昨天刚做了登记呢。
“真是不好意思,这家咖啡店呢,好巧不巧正好修在我回家常走的这条路上。
更不巧的是,这店里的监控前两天因为电压不稳,被烧坏了,据我所知,他们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修好呢。”
对面中年男人的脸到这个时候,终于开始绷不住了,拍桌而起。
“你一个学生怎么心思这么歹毒?”
“您夸奖了,和您比起来,这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而已。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家家里可能就真的报警了,到时候谁都受不了场。谢谢您今晚的热情招待。”
林夏也站起身来,掏出五十块钱按在桌上。
“另外,身为您的学生我不得不提醒一句,说到底,您信不信我们的话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现在被搅成浑水的又不是我家不是?”
说完,她和张兮今一起,扬长而去。
一走出视线范围,张兮今就开口问:“那是什么药?”
林夏耸肩,“我吓唬人的,你还真信啊?那就是今天婷婷在学校小卖部买的薄荷糖而已。”
“你就不怕他不吃这套,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有什么好怕的,他对我们那种态度,其实就是怕事情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说他搞封建迷信。这种人最吃的就是这套了知道不?”
另一边,林家租住的三居室里,氛围也和咖啡厅不相上下。
林文义坐在只铺了一层小碎花布的简陋沙发上,想到一分钟前话筒那头女人柔软的嗓音,眉毛都给拧成了川字。
“这些年我们都没主动找谷老头算账,现在自己钻出来找我们丫头做什么?真当我们林家好欺负吗?”
说话的正是张凤,她刚刚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心里又是心疼自家汉子,又是担心自家姑娘。
原来,谷青平把联系方式给了林夏之后,就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正常人这种时候最多第二天就打电话了,可林夏一是那晚被女鬼的事弄晕了,二是一开始就没想起谷青平是谁。
所以那张价值千金的亲笔名片,被她揣在校服裤兜里生生给搓成了一坨纸浆。
本来这也就算了,可时隔两个月不知怎么的,那谷老爷子自己又想起这事儿了,就让秘书打了个电话过来。
林文义一向性子就闷,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气不过,更是说不出话来。
“丫头当年还小,不晓得谷老头把爸害死的事,你莫说漏嘴了。”
说起孩子,林文义终于有了反应。
“他是找丫头的,我们瞒着丫头是不是要不得?
再说了,他现在是我们省的大人物,我们丫头要是不理别个,得得遭穿小鞋?”
张凤差点被自家汉子的话气岔气,她狠狠呸了一声。
“什么狗屁大人物,他那些名头哪个干净?有几个不是从爸爸手里头偷过来的?
我没跟丫头说上一辈的账已经算给他面子了,他还想做啥子嘛?”
“但是我觉得还是不好,丫头现在不是要高考了吗,那人那么多年前都能一手遮天干出那种事,哪个晓得现在会不会对我们闺女做啥子手脚啊?”
拿钥匙开门的林夏正好听见最后半句话,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老爸老妈知道了熊爱国的事。
“老爸老妈,你们在说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就是没事闲着和你爸唠唠嗑,饿了吧?快把包放下,妈给你俩煮馄饨吃。”
林夏换了鞋子进门,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坐到林文义身边。
“好勒,记得多加点芝麻啊~”
“知道了,你这小馋猫,你们先坐会儿,马上就好了。孩子她爸,你来不来一碗?”
林文义摇了摇头。
这两天林文义工地上事情多,林夏觉得自己已经好久都没看见过自家老爸了。
这个时候她坐在旁边看过去,发现他脸色泛青,整个人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倒了杯温热的水放到林文义面前,有些担心地问:“老爸,工地上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你自己在学校好好念书哈。”
话虽这么说,林夏还是在展颜欢笑的老爸眼睛里看见了深深的疲倦和无力。
只是老爸不愿意说这些,她也没道理一直追问,干脆吃完夜宵后以补习的名义,拉着张兮今在客厅坐到他们都睡了为止。
林夏一边尖着耳朵听主卧的动静,一边把摆在面前的卷子翻来覆去装样子。
“诶,我爸咋回事,你看出什么来了没?”
张兮今静默半许,薄薄的嘴唇微微向内凹去,这是他平日里斟酌措辞的表情。
林夏直勾勾地盯着他,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她小时候听奶奶常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所以她很担心自己老爸。
她不知道自己8月做的那番救人的举动,会不会是治标不治本,该来的会不会还是会来。
“现在是三月,气色应该看辰宫,主要就是天仓、福堂、驿马、吊庭、天门、郊外和右眉梢。
三月天仓只取黄,红来相应是荣昌,白色刑伤是孝服,福禄自己有灾殃。”
林夏听不懂什么天仓福堂,但听到“孝服”、“灾殃”,再看张兮今一脸凝重的样子,她就明白自己老爸肯定是遇上什么大事了。
“那我爸是?”
“三月天仓气色以黄色为吉,再有红色相应,主荣昌。而本月气色呈现青色的人,会遭遇灾祸。”
“那、那有什么办法吗?你可以化解吗?”
林夏一听到灾祸,脑海里就出现上辈子看见的一大滩血污,和爸爸血肉模糊的脸,不由地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张兮今摇头。
“我早就已经暗中推演过,这次林叔的灾祸是被他人命数牵引,不是被别人直接设计陷害,所以我不能随便干预。”
“可我爸——”
林夏噌的一下站起来,却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被张兮今重新按回椅子上。
“你先别急,林叔主要是财帛宫——也就是靠近鼻翼的位置有些缺陷,财帛宫是主财富多寡的,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夏死死咬住下唇,“那你的意思是,这次灾祸只是指会有财产损失?”
张兮今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有很大可能是这样。”
“那还有一部分可能呢?还有一部分可能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要是自己爸爸还是会出事,那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在十二宫里,眉心的位置被称为命宫,主生命运势,叔叔的印堂光明如镜,是福寿双全的的表现。
所以我推测叔叔这次可能是工地上出了什么问题,钱上面会有些损失。”
“真的?”
“真的。”
“呼——那就好那就好,散财消灾总比自己出问题好……”
她正庆幸地嘀咕着,张兮今却突然又开口说了个“但是”。
“张姨的面相显示,她的兄弟姐妹可能会损失一大笔钱财,而且会有血光之灾。
而且,根据熊爱国的面相再推,这事估计和他那边脱不了干系。”
林夏两个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意思是我舅舅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