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唐雨乐?”
在和唐雨乐相处的这几个小时里,林夏对她很有好感。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之前无论是为民牺牲的冯平,还是被欺负的十几个少女,又或者遭受不公的李香,她最多感慨一下。
可唐雨乐不一样,因为利用引魂灯,她和唐雨乐产生了共情。
也就是说,她附着在唐雨乐身上,看见了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
所以对林夏来说,唐雨乐不是一团气,而是一个还活着的,有血有肉的天真少女。
因此听清楚唐雨乐哭喊着的话之后,林夏就直接冲到谷珏面前吼出了这句话。
谷珏起初一听见声音就皱眉要发火,结果回头看见是她,一时间瞪大眼睛没说出话来。
好几分钟后,被张兮今劝着坐到隐秘的包间里的两人,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眼神悲戚。
林夏一直用令牌滋养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唐雨乐,让她情绪平静下来。
每听一次女孩的啜泣声,她就对谷珏的观感差上几分。
“你们真的是道士?”
谷珏难得的说话是平心静气,而没有暴躁狂吼。
“我爷爷醒了,之前在医院,是我鲁莽了,对不起。”
林夏还是没理他,上辈子加这辈子,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渣男了。
最后还是张兮今抽出一张静心符贴在谷珏背上,然后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她在吗?”
林夏坐在谷珏的侧面,正好看见他说话的时候颤抖不已的嘴唇。
“她在。”
“我、我可以见她吗?我有好多话都没和她说,我……”
“见什么见?”
林夏看不得他惺惺作态的样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早干嘛去了?”
看她如此暴躁的样子,张兮今有些无奈,走到她身边,在她手心放下一张黄符。
“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别生气。”
他哄孩子的语气让林夏有些不爽,但最后总算是乖乖安静下来。
谷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我的确是罪有应得,她死了,再也不会和我吵架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说话的时候透露出的痛苦和绝望让林夏有些不明白。
按照现在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谷珏的确和不少女人玩暧昧,甚至发生了实质性关系。
再结合柳君卓说的话,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心里早就没有唐雨乐了。
可是,好像这次她又猜错了。
“她是你杀的?”
谷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最后——
点头!
林夏瞬间觉得静心符对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只想拿起面前的茶杯就往他脸上砸。
但张兮今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让她重新冷静了下来。
于是她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为什么?”
谷珏摇头。
“我是罪人,是我亲手杀了她。
我看着她倒在我面前,脑袋砸到了飘窗上。
到处都是血,都是她的血……”
说到后面他实在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咽起来。
“我问你为什么?”
林夏眼睛发红。
但谷珏还是没有回答。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7月15发生的所有事。
他说闹钟响了之后,她又赖在床上不起来,结果错过了那场她想看很久的电影。
他说她不听话吃了冰淇淋,结果小腹痛到去到经期止痛针。
他说中午她做的老鸭汤多放了两勺盐,咸得下不了口。
他说她最喜欢的那件裙子上的纽扣掉了,很生气。
他就这么一件一件说着,事无巨细。
听着听着,原本哭泣不已的唐雨乐平静了下来。
然后和他一起说,甚至还做了细节上的补充。
她说自己不是想赖床,就是想多抱抱他。
她说自己是故意吃冰淇淋,就是想看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说自己是故意多放了两勺盐,想看他发火。
她说自己不是因为扣子掉了生气,而是因为不管自己怎么做他都不发火。
最后,唐雨乐说——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让你死。”
林夏愕然看向张兮今,而他只是紧紧握住她发冷的手。
再问唐雨乐,她还是记不清楚最后到底怎么了。
她只是重复着——我其实真的不想让你死的。
没办法,林夏只好转头继续问谷珏。
可谷珏跟疯了一样地重复说着7月15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
林夏最后一点耐心被耗尽,起身一巴掌拍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人都死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让我把她好好送走,而不是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谷珏保持了几秒脸被打歪的姿势,终于停下了复述7月15。
“她说她不想和任何一个女人分享我,说如果我死了,就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所以,她拿了我们一起选的水果刀,朝我心脏上捅。”
谷珏说得非常平静,语调没有欺负,就像是一个不懂朗诵技巧的人,差劲到爆地在逐字逐句读着课文。
“我没想那么多,存粹是出于本能地挡了一下。
然后,刀就插在了她这里。”
他指着心脏的位置。
“我当时就打了120,可等车到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她就在我面前,血流得到处都是。
我眼睁睁看着她停止呼吸,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最讨厌弄脏地板了,可那天房间里到处都是血。
她一定会很生气,会闹着让我一点一点用抹布擦干净才肯睡觉。”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只是这次,林夏没有再打断他。
而唐雨乐,捂着脸蹲在他面前,一直在说对不起,轮廓越来越模糊。
林夏看着他们,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明明有很深的感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真的像陆婷婷以前说的,每一对恋人每天都有那么几秒想掐死对方?
然后就真的相爱相杀了?
她找不到答案。
在唐雨乐消散之前,张兮今就带着她离开了房间,不让她看。
就在要跨出房间门的时候,林夏突然停下脚步。
“我警告你,她是因为你才被人弄成现在这样,你要是在她没好之前敢死,我绝对拘了你的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不等谷珏做出反应,她就砰地一声摔上门。
“你觉得有人捣鬼?”
林夏回头看了一眼,唐雨乐没有跟上来。
“她不可能让谷珏死。”
佛乃灵性至极的存在,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戴着玉佛就护佑她。
如果唐雨乐动了杀心,那原本护佑她的佛绝对不会再保住她的魂魄。
“其实我想去现场看看,最好能看看一开始现场是什么样子的。”
这种事只凭猜测是不行的。
林夏这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冯一飞。
桐城最近出的最大的案子,就是李香的那件。
但那个案子已经破了,像冯一飞这种老警察,自然不会杀鸡用牛刀的去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唐雨乐的事,他说不定也参与了调查。
这么一想,她赶紧和冯老头打电话。
“喂,冯叔叔,我想问一下,唐雨乐的案子你知道吗?”
亲眼看见了刚才那一幕,林夏相信谷珏不会做出藏尸这种事。
“你知道了?看来这件事真的不只是防卫过当了。”
“您也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了吗?”
她有些激动。
自己就算通过唐雨乐感觉到不对劲,可到底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
在现实中,对抓住背后那个搞小动作的人一点用的没有。
可冯一飞要是怀疑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资历不一般的老警察,他能这么说就代表手里有证据。
“我看过谷珏家里的监控,唐雨乐明显是早有预谋的。
但调查谷珏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冯一飞表示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和她约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厅。
过去的时候,林夏没有选择坐车,而是和张兮今一起走路。
“林夏,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
“什么?你是说我刚刚打电话的那个叔叔吗?”
张兮今摇头。
“我是说你之前传授给我的那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知道的?
他一开始没问,她还说这人情商高,知道不刨根问底呢!
结果居然来了个回马枪。
“我说是我自己悟出来的,你信吗?”
他继续摇头。
“掌教说,这些东西就算是他,也至少需要四五十年才能摸出一些门道。”
“呃……”
“客服”还真没坑人,说买最核心的,还真是给的最核心的。
可林夏现在脑子里就那么一点断章,上不去下不来,完全没法子体会到自己告诉张兮今的那些,究竟有多大的意义。
“这是小时候爷爷告诉我的,我其实根本就不理解内容,只是爷爷说得多了,就死记硬背下来了。”
她无奈摊手,说了个半真半假的由头。
张兮今抬手在她眉间戳了两下,“哦。”
“??”
这什么老年人的骚操作?
那么明显地不相信,还哦什么哦。
恶趣味的张兮今在一边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微笑的眼眸里含着宠溺。
林夏感觉到身边男子的好心情,心底忍不住继续吐槽。
反正她这辈子估计都没法领悟这种尬聊的乐趣何在了。
此时地府那边,牛头已经输了整整一万阴德。
好在他虽然喜欢赌,但毕竟节省惯了。
就算现在兜里还揣着剩下的八万阴德,自己家里也还有好几万存款,可肉痛的感觉让他不管黑白无常怎么忽悠,都不肯进去了。
“二位就饶了我吧,我这再输下去可就连香都吃不起了。”
牛头苦着脸,一想到还没捂热的阴德眨眼就飞了,心里就忍不住滴血。
而且刚才连着输钱,他气急了还没脑子骂了几句,提到了掌灯使大人。
“你看都连着输了这么几把了,也该转运了,再来两把说不定就回本还赚了呢!
要是现在走,那一万可就白给出去了啊!”
黑白无常深知牛头的性子,一人一句怂恿着他继续。
他们就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从哪里搞来了一大笔银子。
牛头拱手讨饶。
“我这统共就剩两万多家底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我祝两位玩得开心,大赚一笔,我这穷光蛋就先滚了,回见。”
说完,牛头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黑白无常看着跑得贼快的牛头,相视一笑。
“小白,看出什么没有?”
黑无常双手抱在身前,酷酷地问。
白无常拈着耳鬓垂下来的一缕头发,阴测测地笑着。
“这么阔气的掌灯使,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