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点三十四分,那转变为旱尸的水尸,突然踏着夜路又回到了孙平二人面前。
看到旱尸再次出现的二人,不由相视凝望,随即便纷纷看向了水塘。
果然,原本平静无波的水塘,突然泛起了圈圈涟漪。
待涟漪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先前的那个水鬼,又一次上岸,站在了二人面前。
还不等孙平说话,那水鬼便率先向二人躬身致谢:“谢谢你们的信任,我等了近八十年,终于报了心中仇怨,现在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请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只会待在阴阳水路里,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因为……”
“得,打住。”
不等水鬼把话说完,孙平便接话道:“我可没想好要把自己水葬,所以咱俩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孙平看似一番玩笑的话,引得水鬼和贝师傅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贝师傅,恨不得给孙平一巴掌:“你小子自然不需要接触阴阳水路,可我不同啊,谁知道哪天我就会葬身水中?”
说完这话,贝师傅再次看向水鬼,郑重道:“倘若某一天,你来渡我,请一定要让我好好看一看阴阳水路。”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让你复活,以报答今日恩情。”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二位保重。”说罢,水鬼冲孙平二人相视一笑后,便再一次遁入水潭中。
直到他二人再感觉不到水鬼的气息,方才带着那具旱尸,重新回到了主家。
怎料,刚一进入主家院门,主家众亲戚便开始了对二人的咒骂。
“你俩特么的有病吧?非得把尸体再带回来不是不?”
“我哥不是被淹死的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说,你俩到底做了什么?”
“真特么的晦气,这都多少天了,丧事还是没有办完。”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听的孙平二人很是不舒服。
好在;来之前他俩就已经料到了这一点,任凭众人咒骂,也不发一言。
待众人骂累后,贝师傅这才上前一步,沉声道:“你们大可放心,他已经不会再尸变了,因为他心中的怨,已经消了。”
“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就是说啊,你每次都这么说,可哪次应验过?”
“你在我们心里,已经失去信任了。”
“够了,你们就算不顾及我的感受,也应该估计一下死者的感受吧?”
“你们可曾想过,他过的好不好?难道他就愿意这样吗?”
在贝师傅的呵斥声中,众人沉默了。
见众人不语,贝师傅这才接着说道:“我二人回来的路上,已经商量过了,这一趟收尸,我们不会收取你们任何费用,至于你们心里怎么想,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说罢,贝师傅转身,冲身后的孙平点了点头。
孙平会意,悄然上前一步,对死者的母亲和妻子说道:“大娘,嫂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死者的母亲和妻子皆是明事理的人,当即让其他人先行回屋里去。
待众人都回去之后,孙平这才对她二人说道:“大娘,嫂子,不瞒你们说,他之所以尸变,是因为心中的怨气未消所致。”
“我二人跟随他一整晚,帮着他消除了心中怨恨,这才让他的尸体平静下来。”
“至于这心中所怨,想必你二人心里也应该清楚吧?”
听闻此言的二人,登时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平:“你得意思是说他死了?”
虽然二人没有指名道姓,但孙平又怎会不知道他二人说的是谁?
“哎……”
轻叹口气后,孙平黯然道:“不错,他已经死了,被您的儿子,也是您的丈夫亲手了结的。”
“所以大娘,您现在也不必再埋怨任何人了,您要相信自己的儿媳妇,相信她的心。”
“而嫂子您,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中愁怨了,因为您的丈夫知道,您没有背叛他。”
“呜,呜,呜……”
听到这话的女人,当即就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她颤抖的手,死死的抓着身旁的土,哪怕抓出血来,她也毫无感觉。
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一直在等待丈夫的原谅。
终于,她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对这一切了。
见这对婆媳相拥哭泣,孙平和贝师傅不忍打扰,便先行退出了院子。
不过他二人并未就此离开沈家村,而是在村里又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二人早早的来到了主家,发现他们已经在收拾尸体,准备火化了。
二人为表诚意,跟着主家亲戚,火化了男人的尸体。
贝师傅更是帮主家找了一处风水宝地,埋葬了男人的骨灰。
葬礼上,老妇人泪如雨下,跪在地上迟迟不愿起来。
任凭村中老人如何搀扶,她愣是不冷情。
直至儿媳妇亲自将她搀扶起来,她才停止了哭泣。
“孩子,苦了你了。”看着自己的儿媳妇,老妇人捂着胸口,痛苦的说道。
她不忍自己的儿媳妇这么早就守寡,几次想要开口让她改嫁。
可还不等他将这些话说出口,她的儿媳妇便率先说道:“娘,我知道您心中所想,但我只想告诉您,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我绝不会离开这个家的。”
听到这话,孙平和贝师傅识趣的离开了。
他二人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一切,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男人的表弟,虽然也在今天下葬,却没有任何村民相送。
因为他们都知道男人表弟的秉性如何,虽然表面上恭维,但这心里头,却没有一个人会看得起他。
所以,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走出好远的孙平二人,不自觉的回头再次看向了男人的墓地。
可这一次,他二人却是看到了男人的鬼魂。
他躲在墓碑的阴影中,微笑着冲二人挥手告别。
二人会意,同样挥手向男人告别。
直到男人的鬼魂消失之后,他二人才重新上路。
虽然此行二人没有赚得分文。
但他二人却并非没有半点收货。
对于贝师傅而言,那些从阴阳水路中带回来的水草,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至于孙平,则一直记挂着太爷在笔记中提到的‘四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