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这泛起涟漪身体,孙平懵了。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怕只是一场梦,一场连接了他童年时期的噩梦。
‘啪……’
果然,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就突然听到了一阵脆响。
寻声望去,竟是看到童年时候的自己捂着脸,愤怒的盯着身体尚且健康的父亲。
“你为什么要打我?”年幼的孙平颤声质问着自己的父亲。
他的眼神是那般坚定,即便是面对怒不遏制的父亲也没有半分的退让。
反观横眉冷对的父亲,则是指着童年时期孙平的脑门,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我没有错,我没有做错。”
面对父亲的质问,童年时期的孙平依旧倔强的回应着,没有丝毫的悔过之意。
父亲见状,终是恨铁不成钢的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力道比之前明显大了许多,可即便如此,童年时期的孙平也依旧不曾哭泣。
“说,你到底错了没有?”
“没错,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要看一眼我的妈妈,我只是想要拜祭她。”
“拜祭?你知道你这样的拜祭,根本就是把你妈往绝路上逼吗?你知道你所谓的拜祭,根本就是不希望你妈在地下过得好,你明不明白?”
父亲的斥责,令童年时期的孙平面红耳赤。
可他却根本就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说?又为什么要斥责于他。
他只是倔强的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可这分倔强,在父亲看来,却是大逆不道。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只是怀念妈妈,我只是不希望别人说我是没有娘的孩子,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怒吼中,童年时期的孙平愤然的离开了福寿店,只留下一脸黯然的父亲,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反观身处梦境之中的孙平此刻,却只能看着颓然的父亲,兀自轻叹口气。
那个瞬间,他的记忆深处,也想起了这段画面。
他依稀记得当年的自己,因为拜祭母亲出错,就被父亲狠狠责罚,他气不过,便私下里去拜祭母亲,甚至因此和父亲产生了矛盾,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两天三夜没有回家。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所以便将这段记忆封存。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被眼前的一幕唤醒了这段尘封的记忆。
那个时候的他年纪尚小,根本就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大发雷霆,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固执的不让他继续拜祭自己的母亲。
甚至因为这件事情,父亲还倔强的将母亲的灵牌,藏了起来。
直到他去世前夕,才重新将母亲的灵牌交还给孙平,并告诉他,从今天起,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拜祭自己的母亲了。
其实,打心里,孙平对自己的父亲是有恨意的。
他恨父亲为什么没能保护好母亲,让她早早的离开了自己。
更恨自己为什么会生在孙家,生在这样一个充斥着诅咒的家庭当中。
可当他接手八两福寿店后,终于慢慢的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也慢慢的明白了孙家的遭遇。
他开始想方设法的规避诅咒,尽量不让自己接触到尸体。
可事实证明,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自打那天,他帮着隔壁店铺的大叔送走妻子后,便又深陷孙家的诅咒之中。
自此以后,他便认识了老唐,和一众收尸人。
虽然他早就料到,自己必将踏上太爷的老路,可真正走上这条路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原来,父亲并不是故意在跟他生气,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至于他的母亲,也单纯是因为难产致死,并非是因为孙家的诅咒。
所以归根究底,他错怪了自己的父亲。
可当他明白其中的道理时,一切已经晚了。
那个时候的父亲,已经离开了他,而他也再不可能向父亲道歉,诉说心中的痛。
所以,当孙平此时此刻,能够再次看到年轻的父亲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落泪。
望着红了眼眶的父亲,他悄然走了上去,抬手轻轻抚摸父亲沧桑的脸庞。
虽然他知道,父亲根本就感受不到,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够在看到他的脸,就足够了。
“爸……”
这一声爸爸,用尽了孙平全身的力气。
他真的很想投入父亲的怀抱,很想放声大哭,很想告诉他自己再接手福寿店后的所有遭遇。
可还不等他开口,眼前的父亲便无故消失。
伴随着父亲的消失,周遭熟悉的环境,突然间快速旋转了起来。
一时间,孙平的脑袋有些发懵,随即便小心翼翼的闭上了眼睛。
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荒地之中。
‘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一阵哭泣声,吸引了孙平的注意。
寻声望去,竟是看到不远处的荒地之上,有一个新鲜的坟包。
原来,这里竟是一片荒坟。
“老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你不是答应我会死在我后面吗?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呢?“
只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孙平,正趴在那座新坟前失声痛哭。
他的感情是那样的真挚,真挚到孙平都不禁动容。
他就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那个哭泣的男人发呆,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月光西斜,方才小心翼翼的走进男人。
可就在孙平伸出手,想要安慰眼前的男人之时,竟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
待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他竟来到了一处工地。
这里明显是一片烂尾的工地,周遭的烂尾楼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渗人。
孙平不明所以的在烂尾楼之间穿梭。
可还没走几步,他就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对话。
“你到底是谁?”一个男人带着哭腔,警惕的问道。
“能帮助你的人。”
这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听起来,竟带给孙平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相似的声音。
于是,他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寻声而去。
终于,在隔着半堵墙壁的地方,他见到了月光下交谈的两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