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怨清算完了便轮到了裴玄璟。
他愿意被人知道那些过往，我也不屑知道。
只是裴玄璟出来的时候与进去时不同。
脸上擒着嗜血邪魅的笑意，与以往脸上任何温润的笑意都不相同。
“晏溪，我喜欢你的果决和手段，不如别走了，到我身边来吧。”
我回望着他：
“王爷，我们的约定中没有这条，如果王爷食言我也会有我的报复。”
裴玄璟就那样自上而下凝视着我。
生来被权势灌溉的威压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胸腔中心脏如雷霆震鼓。
在我即将溃不成军的瞬间，眼前的人又恢复了从前温润的笑意：
“与你开玩笑的，何必当真。”
“只是朋友一场，你总得让我知道你离开京都后去哪里吧？”
“王爷不必忧心，余生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还有自己应该要做的事，上京城繁花似锦却终究不是我的归处。
良久他叹了气：
“那真是可惜了，以你的美貌才智，该是最好的一把刀。”
“裴玄安磨了数年，却刺向了自己。”
看似感叹，实则不过是可惜自己少了一颗棋子。
投身皇室，情爱是最无用软弱的东西，聪明如裴玄璟不过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再次成为他的政敌。
如他所言，裴玄安不是良人，裴玄璟也不遑多让。
都是一脉传承的自私狠辣，又能差到哪里去？
裴玄安被流放出城那日，城门前人声鼎沸，都想看一眼曾经万千宠爱加身的永王，如今落魄的模样。
我也去了，不过是想要他的命。
如裴玄安所言，皇室虽然总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过但凡身体里流淌着一丝皇室血脉。
最严厉的惩罚也不会流放与终身监禁两种。
裴玄安的命落到了裴玄璟手中。
不是我没抢过，而是他比我大胆的多。
出城之际，众目睽睽之下，一支凭空出现的弩箭就这样结果了裴玄安的性命。
弩箭穿透裴玄安胸膛的那一刻，裴玄璟回首穿目光穿过人群。
视线精准无误落在我的身上。
而他脸上是经年杀手才会有的波澜不惊的杀意。
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他根本没打算让裴玄安活着走出上京。
裴玄安死在城门前，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陛下甚至下旨限制人员出入上京，要将胆大包天的凶手揪出来。
而我在那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上京。
离开上京后我并没有走多远。
而是重新回到了那座谷底，此处荒无人烟，药农的尸骸被一片薄土覆盖。
无人立坟无人来祭拜。
我将他的尸骸收敛后埋在了院中那颗树下，日日祭拜。
他人不求所报，我却不得不偿。
这也是我能为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
在谷中第三年的清明节，我拜别孤坟与荒院。
我易容离开山谷去寻找自己的路。
漫无目的地在四处走了数年，心境逐渐开阔。
游历途中也时常能听闻裴玄璟的消息。
老皇帝驾崩后，登基的是个奶娃娃，是他不知哪里来的孙子。
而裴玄璟，没做成皇帝，却做了摄政王，一人之下。
本以为我们此生不会再有缘分交集。
可我又在北边未化的雪地里捡到了身受重伤的裴玄璟。
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他像有意识般，死死拽紧了我的衣袖。
我将他拖入雪洞避寒，在他醒来后有意识回避。
在救援寻来时，裴玄璟问我要不要同他回去。
我摇摇头回绝了。
曾经我选错一次，半生经历已经不愿再错第二遍。
他那双眸子似乎能看透人心，我只能次次避开他打探的眼神。
“希望，我们仍有再见的一日。”
他笑着与我说了最后一句告别的话。
而我却希望，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交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