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慧娘是从后门被带走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
“我没疯!我没有精神病!”
“楚烈!你快救救阿姨啊,好歹我们家司汉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忍心让他们把我抓走吗?”
“我没病!你们都放开我!放开我!”
她被两名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架了起来,她扭过头还在骂:“濮月!你个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越骂越狠,两眼迸出的狠意扭曲了她的整张脸。
楚烈的眼神即刻冷了,原本他还是有些犹豫的,甚至,他觉得濮月这么做太狠太决绝。
可是现在,他丝毫不再同情。
眼看着停在门口那辆面包车,好像触动了心底最隐晦的角落,章慧娘抗拒得更厉害了。
“我不去!我不去!”
“你们别想害我,你们才疯了呢!”
“霜霜,霜霜快救救妈啊!”
两个男人架着她,“你不用紧张,就是带你去做个检查,要是没问题我们一定送你回来。”
“我不做检查!我没病!”
章慧娘一听要检查,一下子就变得很疯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个男人都快要按不住她了。
突然,她扑向其中一个男人,张嘴就狠狠咬上他的耳朵!
“啊——”
对方惨叫一声。
章慧娘猛地扯掉他半块耳肉,嘴巴里都是血,男人痛得捂着耳朵蹲在地上,血糊了半张脸。
濮月和楚烈看到这一幕也都愣下,濮月虽然早就听徐贞舫说过她们家的遗传病史,但说实话的确没有这样亲眼所见来得震惊。
楚烈也皱紧了眉,章慧娘的疯狂显然已经超出正常。
章慧娘“噗”的一口把那块血肉吐到地上,然后张着嘴大笑,“哈哈……”
她蓦地收住笑,扭过头狠狠盯住濮月:“你也逃不掉!你也逃不掉!”
旁边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按在地上,同时用膝盖抵住她的背,让她没办法再动弹。
章慧娘狞笑着大骂:“你们都听好了,全村一百六十七口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一把火烧死你们!!”
濮月没来由一阵心底发寒。
面包车里很快又冲出来两个人,他们对这种突然发状况处理起来很有经验,一个下来把受伤的快速扶上车做紧急处理,另一个则拽起章慧娘直接拖进去车里。
章慧娘抬脚猛踹车门,疯狂的大叫:“我没疯,你们才疯了呢!烧死你们,我要烧死你们!”
“秦司汉你个挨千刀的,你始乱终弃!你不得好死!”
“老不死的,凭什么不让我进门?!”
“哈哈……你的好儿媳妇是只不会下蛋的鸡!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面包车速度开走。
身后那幢建筑内,秦霜躲在阴影处,隔着玻璃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望着那个被带走的人,仿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窗外的光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形成一片诡异色泽。
儿时的回忆,在此刻一并涌入脑海。
在那个灯光昏暗的柴房里,外婆被人强行拖走,她大骂着,“我要烧死你们!我要烧光这个村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哈哈……”
章慧娘拉扯着那些人,被人推到院子里。
只有秦霜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外面的一切。
四周尽是指指点点,“这一家脑子都有问题,早就该撵出村子!”
“你听说没?慧娘她爹失踪了,谁知道是真的失踪还是被慧娘他妈给……精神病什么干不出来啊!”
“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
几个邻居说着闲话,又朝屋里使劲张望,冷不丁看到一动不动站在屋中央的小女孩,全都吓了一跳,连眼神都不敢再瞥过来,赶紧都回了家。
那一晚,只有她跟妈妈蜷缩在四处都透风的屋子里。
章慧娘一遍遍骂着秦司汉,骂他忘恩负义,骂他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过会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结果他连点担当都没有,事后就一个人跑了,害她大着肚子受村里人嗤笑!
每每说到气头上,再看女儿这张跟负心汉有几分相似的脸,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掐她几下出出气。
这时秦霜就算再疼也得忍着不敢吭声,只要她哭出一声,妈妈的巴掌会煽得更狠。
可到了第二天,看到她满身的伤,章慧娘就像什么都忘了,边问她是谁弄的,边抱着她嚎啕大哭。
这样的日子,秦霜都习惯了。
直到章慧娘打听到了秦司汉的地址,带着她找上门。得知秦司汉不能再生育,章慧娘立即献宝似的把又瘦又小的秦霜推到面前来,得意的说:“看,这是我给你生的女儿,你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成了秦太太后,章慧娘才越来越像个正常人,每日都是养尊处优,早就忘了以前的苦日子。
可秦霜没忘。
四周嘲笑她们的闲言碎语,还有众人像躲避瘟疫一样绕着她们母女俩走,以及外婆被强行带到精神病的那一幕幕,她都没忘。
虽然她一直在竭力回避这个事实,但亲眼看到母亲被带走,她竟有丝解脱。
秦霜慢慢将视线调到濮月身上,目光越发诡异阴沉,嘴角是略浅的弧度……
外面,濮月站了许久才出声:
“你认为我是报复?”
楚烈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台阶上缓缓道:“不论你想什么,我都站在你身边。”
这话听上去很感人,他却没说他信她。
濮月失笑出声,转过身面来望着他,目光掠过他身后那面玻璃窗,“秦霜那边一定早就收到消息了,可为什么不出来?”
楚烈蹙眉,许久才说:“她现在是公众人物了,被人拍到势必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冷笑:“母亲被带走,她不该立即阻止吗?就因为是公众人物才更应该跳出来澄清,利用好这件事还能换来持续的曝光率。一举两得,她为什么不做?”
楚烈垂眸,似乎早就猜到了答案,只是不想点破。
“……小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濮月扯下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直接丢还给他,冷声:“你不信我。”
楚烈拉住她的手,“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有些荒谬,我所接触的她们的确没有异样。”
濮月抽出手,“现在你知道了,还觉得荒谬吗?”
他无奈地看她:“好吧,我向你道歉,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相信你,是我的错。”
“你也不用道歉。”濮月敛下眸光,口吻刻薄:“事实上我就是在恶意报复,紫花的账我可没忘。但要怪就怪章慧娘今天自己作死来惹我,我不过就是送她去了该去的地方,免得哪天突然发病了再去祸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