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维修中……
后边是俺拿来凑字数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把自己放逐在天地之间。
雪后初晴日,人间相逢时。
上陵一封又一封的书信送来,她看也没看,守着火盆,烧了个干干净净。
木炭卷着寒风烧的噼啪作响,明漱倚在细软的毛毯子里望向窗外,窗外的雪积成厚厚一层,在阳光下闪着银色,她哈出一口白气,笑了笑。
忽然不知哪里来的身影,一只脚尖轻轻点在了明漱眼前的那块雪地里,那雪脆弱极了,便是这么一碰,就化出了一大片水渍,露出了下面光秃秃的地面。
明漱的好心情登时散了个干净,撇开头不再看他。
“闹够了就回家吧。”
她没有说话,低垂的眸子里不知蒙上了一层什么,灰扑扑的,很不好看。
“明日是你娘的忌日,不论如何,你该回去看看她。”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冷冰冰的嘱托了这么一句。明漱闻言抬头,才发现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好不干净,风止树静,一如平常。
若不是地上那片突兀的土色,竟不似有人来过。
明漱转头看向在一旁正烧的起劲的火,扔进去的信早就烧干净了,此时竟是连个渣都没剩,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传来,又消散在空中。
明漱出现在上陵时,过路者都忍不住停下来瞧她,人们窃窃私语,却又不敢上前。
明漱戴着兜帽,一度希望自己失了五感才好,省得在这里听别人这么堂而皇之的议论她。
母亲墓前的糕点和鲜花早就摆成堆,明漱无奈的笑了笑,绕开热闹的碑前,站在了那一处小小坟包的侧面,然后掏出个小盒子来,俯身放在了地上。
“娘,我给你带了胭脂,这次的颜色可不同,是石榴花色的。”
“你娘会喜欢的。”
那是多年不见也依旧熟悉的声音,时间沉淀的结果都显现在他的声音里,低沉,苍老,严肃。
明漱没有特地抬头回应他,只是压了压兜帽,定在原地没有动。
她和他,向来没什么好说的。
明阙站在碑前,隔着铺成一地的鲜花祭品,遥遥看着明漱,这是十年未曾见过的女儿,那身斗篷披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肥大,人陷在里面,看着清减了不少。
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纷纷站在原地,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明漱嘬了嘬鼻子,硬着头皮绕过明阙准备跑路。
明阙见她有要跑的意思,不由得眉头皱起,低喝了一声:“又去哪儿?你若不打算见我,回来做什么!”
“放心吧,爹,”明漱心上像是猛地受了一锤,钝钝的做疼:“我不会再回来了。”
明阙当即一愣,神色立即软了下来,躲在一旁不敢唸声,躲避修罗场的连岳上神见状赶紧上前做起了和事佬。
他一面拦着明漱,一面轻声细语的哄着:“好丫头,你爹爹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个怪脾气老头,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不容易回家了还去哪里啊?哥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吃三川河里的鱼吗,咱们去钓,好不好?”
连岳一边说,一边抽空斜瞪明阙,明阙背着手,心虚的闪躲连岳投放过来的眼神。
明漱抬头扯出个灿烂的笑容来,顶着一副冰雪消融后晴朗无虞的样子,说的话却一点不让人高兴,她悠悠道:“连岳兄长,我吃了十年人间烟火,早吃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她想了想,张开双臂环上连岳的腰轻轻一抱,再松开时,人便掐诀幻作一道紫烟消失了。
空留一个出神的连岳和一个满脸失望的明阙立在原地。
“这丫头,还挺记仇……”明阙尴尬的指了指明漱消失的地方,像是自我安慰般尬笑起来。
连岳满脸幽怨,叉腰盯着明阙:“为了把孩子叫回来,我豁出脸皮跑到荼明山上求她舅舅求了三天,这好不容易骗回来一次,您这是做什么?”
“那我也没想到十年了她还这么大气性嘛!”
上陵门开在一座山口处,高山隔绝天地,于偌大的洞口透出唯一的光芒,明漱顺光踏出洞门,一脚踩上了人间的土地。
人间还是严冬,明漱刚出来,便不由被冷气惹的哆嗦。
上陵结界与她那处小院着实离得有些远,便是飞,也要飞上好一阵子。
明漱存了玩心,倒是不着急回去。
不知走了多远,天渐渐沉下来,明漱裹紧身上的斗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竹林里赶路。脚下的积雪被踩的吱吱的响,两只脚也冻得有些发麻。
身遭的竹林里开始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漱登时警惕起来,面上不动声色,却用余光暗暗打量着四周。
极度的黑暗中,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明漱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不安向前走,随着周围不规律的哒哒声和布料掠过竹叶的摩挲声渐渐清晰,她心中大感不妙。
不出半刻,一阵强劲的气流于深处攻来,明漱蓦地转身,跳步飞身,于腾空时伸出两指,指尖攒阵,迅速接住风刃后将其重重掷在了地上。
“什么人!滚出来!”
四周一片寂静,月光透不进来,斑驳的光影分散在空中若有若无,极度敏感的明漱幻出武器,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黑夜压下来压在肩上,气氛渐渐紧张。
一夜的刀光剑影像是一场噩梦,明漱伏在地上,讷讷地睁了睁眼睛。
伤口太深,血止不住,口子也愈合不了。明漱强睁着眼睛,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伤到一定地步的时候是不会痛的,那种感觉更像是麻,就好似有数以万计的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
她想张嘴发声,却发觉自己喉咙干哑,半天也只是发着呜呜的声音。
怎么回事,一夜醒来怎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明漱转动唯一能动的零部件眼珠子粗略的打量着周围,周围树林阴翳,杂乱无章的野草随便长长,都快有半人高了,或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山谷间生了一层薄雾,哪儿哪儿都看不清楚。
一些记忆回拢,好像昨夜有人偷袭,自己叫那混蛋砍了个半死,还被拉着脚踝拖在地上拖出去好远。那人全身裹的像个蚕蛹,愣是连眼睛都没露出啦让她看看。
半路有一批人杀出来救了她,他们拖住那人的行动,哀嚎着让她快跑。
她确实快跑了,快到不知道这是跑到谁的地盘了。
好疼……人要疼傻了,到底那个混蛋扎老娘腰子啊!
明漱眼前一阵模糊,耳朵也渐渐听不清楚,身下早已被血殷湿了一片,掺着清晨新鲜的雨水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流了到处都是。
“救人!来人啊!救人!”
一声中气十足的长啸声迅速扫荡了昆仑,凑在大殿里喝茶的个别弟子眼睛瞪得溜圆,连忙支愣着脑袋听起了动静。
正坐在后院树下闭着眼养神的宁砚闻声惊醒,抖了抖落在身上的树叶,一双明光流盼的眼睛微微眯起,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
“怎么了!谁死了?”二师兄一面愣怔巴眼的问着,一面把石桌上的东西匆匆扫开,帮着老三把背上一动不动的血人抱到了桌子上。
“还还没死呢!我捡到一个姑娘,快不行了!”老三把血手放到腰间蹭了蹭,嚷嚷道:“快去请师尊!”
有人听见老三的吩咐,马不停蹄的跑去叫人了。
宁砚进来时正赶上那人飞出去,还想问什么便被眼尖的二师兄一把薅了过去:“阿砚你快,你懂医理,你救救她。”
宁砚抽出揣着的手,难得的皱起了眉头。众人皆屏住呼吸不敢惊扰他。
他伸手化开一点灵力缓缓注入明漱体内,明漱受损的灵脉猛地受到新鲜灵力的滋养,痛的直抽搐。她闷哼一声,呛出一口血来。
昆仑主赶来时,正赶上弟子们围在桌前大惊失色,她身后带着小徒弟,匆匆上前,小徒弟是个机灵的,当场喊了一嗓子,叫各位师兄们给昆仑主让了位置出来。
昆仑主上前端详了片刻,于腰封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取了几粒黑色的药丸子以内力渡进了明漱的体内。
“好了,都别围着了,把人抱下去养着,伤好后送她离开。”
众人纷纷作揖道:“是。”
小徒弟站在一旁盯着意识涣散的明漱若有所思,丝毫没注意到宁砚递过来的目光。
一切打点好后,昆仑主又回了自己的住处嗑瓜子去了。
明漱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梦境,在梦境里她找不到出口,足足挣扎了五天,才勉强回拢了些意识。记忆和梦境混杂在一起,像团浆糊般盘旋在脑子里,她睁开眼,失神的望着床帏,痛楚灼烧着她的肌肤,四肢无力,浑身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嘴,压抑着咳了咳,这才感觉到嗓子干的像着了火一样。
她下意识的想唤人来帮帮她,却失望的发现她竟无人可唤,意识涣散,便又有了要昏过去的意思。
明漱猛地挣脱困意,在自己能摸到的地方恨掐了一把,免得在回去做那个没有出路的梦。
缓了很久很久,明漱强撑着身子一点点爬起来,翻身下床,赤着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还好,屋子里有水。
她猛灌了两杯水,便累的喘不上来气,眼前也一阵花一阵黑。
昆仑的日头起来了,阳光一点点透过缝隙钻进来,盖在了她身上,暖洋洋的。
待舒服些后,她就这样一副血气不足的样子打开了屋门,步履蹒跚的走在路上。
明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哪个过路神仙救了,原本心里还没谱,如今踏上这里的玉砖,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正院里赤着膀子练功的众人扭头见前几天捡回来的姑娘扶风弱柳的站在台阶上,一各个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她。明漱眯着眼,盯着刺眼的阳光打量一切,目光在一众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晃过一圈,终于停在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上。
她盯着那身影看了许久,那身影竟然不由自主的抖了抖,然后寻求了离得最近的师兄的保护,躲了过去。
明漱粲然的笑起来,她因着肋下那一道贯穿伤略显佝偻,扶着栏杆笑的更加难以维持挺直的身姿。
“顾无意,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吗?”
众人闻言有人惊讶的看着明漱,有人回头去看躲在宁砚身后的顾无意,一时间议论声传满正院。
顾无意咬着唇,扎着脑袋不看明漱,手里暗戳戳地扯了扯宁砚的袖子。
终于有人打破了尴尬,大声询问道:“你是何人,敢质问我们小师妹!”
明漱扶着栏杆一步一颤的走下来,宁砚展开胳膊将顾无意护在身后,面上却依旧端方:“若是小师妹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明漱原本漠然的眸子在那一瞬猛地翻起,似是要将说话者开膛破肚,宁砚被她的眼神惊到,半晌没在说话。
气氛一度到达冰点,众人见明漱满身敌意,纷纷围过来想造出声势吓唬她。
“昆仑好心救你,你要恩将仇报吗?”
没成想明漱却是突然冷笑一声,歪头对顾无意说道:“不小心闯到灵山公主的地界来了,抱歉,我马上离开。”
说罢,明漱按着伤口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人们哄了散开,临了还忍不住吐槽几句。顾无意平日里并不敢随意亲近宁砚,只是事急从权,她太害怕了,下意识便抓了宁砚的袖子。
如今人走了,她也不好一直凑在宁砚身边,于是十分懂事地松开手,站的远了些才说话:“多谢阿砚,是我给昆仑惹麻烦了。”
“你如何惹到她了?她刚醒便来找你的麻烦。”
“其实……”顾无意藏在袖子里的手暗自捏紧:“她不是……”
明漱咬牙忍着四肢百骸的痛楚艰难的换好衣服,她先前的衣服都烂的不能穿了,虽不想再多欠债这地方一点,但她除了选择穿他们准备的衣服,也着实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想了想,明漱摸出一块金疙瘩来放在了桌子上:“就当衣服和伤药的报酬吧。”
昆仑到她的小院不算近,但比上陵近些,虽然一身伤,但好歹是神仙,倒不至于路都走不了。明漱收拾利索后便没有再做停留,她按照记忆摸索下山的路,却发现还是有很多地方变动过了。
山还没下,她却累了个半死。
宁砚急忙忙跑去她暂住的小院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放着一块沉甸甸的金疙瘩,他拿起金疙瘩看了看,满脸愁容的叹了口气。
他又回想起顾无意方才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来的话。
她说:“其实她不是……她是我妹妹,明漱。”
明漱出现了,而昆仑却毫无所知。
宁砚沉思了片刻,夺门而出,飞去了昆仑主的住所。
他进屋的时候,顾无意正站在一边哭,宁轩若坐在罗汉床上端着茶盏沉默,见宁砚进来,顿时两眼一亮,正色道:“见到了?”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