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先帝坐不住了。
他可以容许佟佳氏名下有养子，但绝不允许有佟佳氏血脉的阿哥降生。
否则朝堂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佟家一族的心也不会再向着太子。
佟佳氏那胎只生下个虚弱的跟猫儿一般的钱小公主，还没一天就夭折了。
先帝懊悔不已，早知是个公主，留下有何妨？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佟佳氏失了孩子备受打击，但她仍苟延残喘的两年，她不知道那两年期间胤禛被她灌输了什么，只知道胤禛打那之后看见自己便躲得远远的。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痛苦的就是孩子的疏远跟冷眼相待。
她再次体会到了当初胤禛被抱去佟佳氏身边的绝望。
好在十四的到来转移了她的全部目光。
外人只道自己宠爱十四，可又有谁知道小儿子是她的救赎？
如果没有他的降生，她恐怕早就钻就牛角尖，陷入疯魔。
佟佳氏离世后，先帝曾想让胤禛再度回到她的身边，她正要欣喜的答应，看见了怀里懵懂看着自己的十四。
想起了早早夭折的胤祚，她内心对胤禛生出了抗拒，当初的事虽然是佟佳氏算计的胤禛，可终归只胤禛亲手将荷包给胤祚的。
若不是因为那荷包是胤禛送来的，她不会放心的给胤祚带，是胤禛害了胤祚！
这两年胤禛又受了疯狂的佟佳氏的教导，她不敢将胤禛带回身边，怕他会伤害女儿跟小十四。
“……”
后来的事情都能猜得到。
胤禛想亲近乌雅氏，乌雅氏对他有疙瘩，故意冷落他偏爱小儿子。
长此以往的下去，就算最初是有所顾忌，也渐渐转变成了真的疏远与厌恶。
尤其是胤禛长大后性格冷的冻人，让她不免想起佟佳氏刚进宫时的模样，就是这样目中无人，除了对先帝，对谁都是一张冷脸。
母子二人的关系就这么冷到今日。
福惠听到后心情复杂。
太后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有为亲爹想过的，可随着胤祚的夭折，还有被后宫这个染缸的浸染，渐渐让她迷了心神。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造化弄人。
皇宫是个没亲情可言的地方，康熙能为了平衡后宫，对佟佳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动手，对佟佳氏这个亲表妹毫不手软。
“太后娘娘，您为何不与陛下说清楚？”
年氏的眼圈红了，她同为母亲，对太后的遭遇感同身受，全须全尾的了解过她跟四爷的矛盾后，反而对她恨不起来了。
“说清？”太后摇了摇头：“你听过后都如此难受，哀家不想让他知道。”
“也不想破坏孝懿仁皇后在他心中的印象。”
是啊，生母对他冷淡，四爷能做的唯有怀念孝懿仁皇后这个养母。
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养母心思有多毒辣，甚至利用他害死了他的亲弟弟，他的心里会有何感想？
“孝懿仁皇后跟哀家之间争斗多年，可对胤禛是真的用心，哀家从前一直怀疑她会给胤禛灌输不利于哀家的思想。”
“可这么多年了，胤禛对哀家孝顺依旧…”
孝懿仁皇后或许只做了这么一件对自己好的事吧，替自己教养出一个皇帝儿子。
太后失笑，从前的所有仇恨仿佛烟消云散。
“话都说出来了，哀家心里也舒坦了，哀家存了不少东西，老四当了皇帝不在乎那点东西，便将他那份给福惠吧。”
“剩下的…”
年氏擦了擦眼泪：“妾身会向陛下请求，将其他东西都送进十四爷府上。”
“好孩子。”
太后露出倦容，年氏有眼色的提出告退。
“太后娘娘注意休息，妾身带着晟儿先回去，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去吧。”
福惠有些奇怪，太后前后的改变也太大了。
而且说是要见自己，可全程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放到自己身上几次，却又要给自己她私库的东西。
这事通着古怪！
但美人娘明显被她的话打动了，现在提出疑问说不定会被她修理，认为自己没有孝心。
福惠忧心忡忡的跟在年氏身后回去，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
永和宫。
待福惠跟年氏离开后，吴嬷嬷轻悄悄的走了进来。
“他可来过？”
吴嬷嬷点头：“贵妃跟六阿哥到后没多久便到门口了。”
“何时走的？”
“半炷香前。”
太后勾唇。
看来他是全部听见了，不枉自己给了六阿哥那么多东西，用它们换取十四日后的安定，值了。
她的身体太糟糕了，昨日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惊醒，万一自己走后，让老四跟十四的兄弟关系更加紧张怎么办？
她清楚小儿子的性格，肯定会跟老四闹的。
因为自己的原因两个儿子并不亲近，自己在时还能护着十四点，可她去后怎么办？
十四那冲动的性格，根本不是老四的对手。
所以，她不得不为小儿子铺路。
她今日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老四自然有辨别真假的能力。
呵，幸亏当初自己对年氏没有得手，否则有谁能让老四听了消息立刻便赶来？
——
养心殿。
四爷面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胤祚死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清楚的记得那阵承乾宫乱过一次。
是皇阿玛身边的大总管带人来搜宫，皇阿玛还跟佟额娘大吵了一架，冷了她近半年。
当时他被宫人们带下去玩，如今听了额娘的话，他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它在自己还年幼无知的时候，就沾上了亲兄弟的血。
想起慈爱的佟佳氏，他想恨她，可她对他的疼爱亦不是假的。
在她临死前还替自己谋划，让他先跟着太子获取信任，佟佳氏一族都会支持他。
到现在，他才发现两个额娘对他都是有爱的，不过因为她们对立的身份，让他错了这么多年。
额娘…
罢了，十四翻不出什么浪花，给他恢复爵位安安额娘的心吧。
他已经害死了一个亲弟弟，不能再害了另一个。
……
“额娘，你不觉得皇玛嬷有些奇怪吗？”
回到翊坤宫，福惠还是没忍住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