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并没有西市热闹,西市卖吃食,吆喝的人多。东市冷冷清清,如今小摊几乎全搬到了店中。
一家家店铺门开着,生意却冷清。苏幼宁找了一路才发现卖农具的地方。
“真是奇怪了,偌大一个阳城县,只有你家卖水风车。”苏幼宁不禁摇头一笑,和卖主寒暄。
水风车比人还高,一个店面里放了五个就放不下了。
“姑娘,这是手艺活。不仅要做得好看,还要能用。咱们县里用这个的可不多。”卖主一口关中口音,并不像阳城县人。
阳城乃江淮,大江也曾有,不过河流改道后就再不经阳城,以至于阳城如今河运不通。但是诸多细支分流却还是有的,也从未缺过水。
故而用水风车的人少之又少,顶多通一条引水渠就是了。
再说,城里有钱人可不下地干活,没钱的农民又买不起这些东西,苏家尚且是有了几百银,段氏才开了这个口。
苏幼宁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这店里有各种水车,如龙骨车,仿佛龙一般骨头连着,是横长的,如果是几块田在一起就可以买一个这个,最方便。
家里想要的是滚轴式,能够将低处的水转到高处。苏幼宁选的便是滚桶一般,不断转动的风力水车。
“这木头好。”她摸了一下,看着不一般。
卖家立刻解释:“这木头啊常年泡在水里就要被沤怀了。我家用的木头都是顶好的,就算用上几年,木头也不会泡坏。”
“成。就这个了,你找镖局跟着我的牛车一块走吧。多少钱?”苏幼宁从身上掏银子,脑中突然一闪而过顾时通还没有给自己结葡萄的钱。这明天后天估计还要去重新定葡萄的。
卖家乐呵笑着,打发店里的小厮去叫镖局。
“五两银子,姑娘。”他道。
“五两?!”
苏幼宁拿钱的手又缩了回去,嘟囔着:“我算是明白为啥城里没人开这水风车铺子了……”
“不是,店家,你张口就说五两,怎么这么贵?就算是一二两,贵上一些,我咬咬牙也就买了。可这是五两银子,你吃一年都够了。”苏幼宁护着身前的钱,还真是狮子大张口。
她转身就要走,根本连价都懒得讲。
“诶,姑娘,姑娘!我这都让小厮去镖局找人了啊。”店家一路拦人。
苏幼宁直接向外走,最后他向来双手挡在苏幼宁面前。
“姑娘,你要是买下这水风车,我就告诉你一个事,绝对让你不亏!”店家也着急起来。
他这店铺从开业以来就无人问津,再这样下去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了。
“二两,不能再多了。”苏幼宁刚说了价就觉得后悔,就算是二两也算是多了。
“唉。”她长叹一口气,暗道:猪脑子,怎么现在身上有钱了就省不住了呢?
店家站在门边,看着周围,手拱向里边,十分警惕:“姑娘里头说话。”
一道帘子在中间,掀开帘子就是后院,连着几排房间。一个妇人正在用叶子给孩子洗头,见有人来,立刻用帕子给孩子包上头发去了里屋。
二人在石凳上落座。
店家长吁短叹,语重心长:“姑娘,你是生长在江淮一带的人,不知道外头闹旱正常。我一家老小打关中来的,现在那里大旱,寸草不生。所以我才带着家人逃荒过来了,好歹有些盘缠在这里开了店。可是姑娘,我得和你说别看江淮这边有水,旱灾就过不来。”
店家贴近了些,问:“阳城是不是之前发过大水?”
天气异常,大旱必然有大水。
苏幼宁点点头,“是。”
不过那也算不上十分大的洪水,不过是因为江淮这地势低罢了。
“我说这旱魃指不定什么时候才送走呢。姑娘,买一个水风车回去顶用呢,中!”店家说完灌了一大口茶。
这人说话让人乍一听像是说书哄人的一般,苏幼宁面上闲着:“那这么吓人…”
可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一来,往年阳城县都有卖水风车的。今年东市突然只他一家,说明整个县城雨水充足,不愁地里没水。
可是如此一来,一家关中人开水风车的店就有些奇怪了。这些话不像是店家为了卖东西特意编出来的。
“那这话你和别人说过没有?”苏幼宁问。
店家摆摆手,“不敢哩。”
“上头下了命令,不许外传,现在大旱还只在关中那,估摸着周围也要开始受影响了。”
这倒符合官府的行为举措。
“成吧,就看在这,五两银子买一个水风车,我买了!”苏幼宁深吸一口气。
就当买个忠告赌一把。
赢了,苏家不会被大旱影响。输了,也不过亏二三两银子。
钱嘛,苏幼宁有的是!
“谢了!”店家双手抱拳对着她道谢?
一路从关中逃过来,还能开家店,看来这店家原先也是殷实人家,现在落得这个地步,求人买水风车也是生活艰难了。
苏幼宁摆摆手,“没事,你这还有女人和娃嘛。来了阳城,就好好过日子吧。”
她起身出去,外头小厮也叫来了镖局。水风车装上去,苏幼宁说了姓名、家住何处,然后便先让车走了。
今日还有一回事——铁具。
城里头铁匠铺并不多,可也有几家。苏幼宁忧心忡忡,唯恐身上银钱不够。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打声从铁匠铺里传出来,还没入门就看见一股火星。
铁匠拿着烧红的铁摁在冷水中,水发出“滋啦”声。男人面相凶狠,看着像从过军的人,一身杀气。
铺子里不仅有农具,还有堆放在一旁的大刀,明显是官府用品。
苏幼宁惴惴不安,拉出一个勉强的笑来,“请问……有没有铁农具,不管是啥,我都买几个。另外能不能定一些铁做的鱼捞子?”
咚咚咚…
男人头也不抬,做完了手上的活才暼了苏幼宁一眼。
眼睛里没有对女子的轻视,他道:“农具都在里头,自己去挑,八百文一个。你说得那种鱼捞子要看做哪种的,如果是大的价格就好说,一两银子,如果是小的,就价格更贵。”
苏幼宁苦笑,“我今天身上钱没带够。这样吧,我给定金。”
她从身上摸出剩下的银子,凑了凑,拢共五两。带三副铁锄头回去,还有二两六百万就当鱼捞子的定金了。
铁匠停了手上的活,他高苏幼宁两个头,宛如一个巨人。现在看人,给苏幼宁强烈的逼迫感。
“做几个?”男人问。
苏幼宁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是问这个。
红鲳根据大小大概是要做四个的。
苏幼宁比划着大小,“要捞这么大和这么大的,然后要套上长杠。”
也就是说要做一个洞,能够将木棒插 进去。
“嗯。”
铁匠收了钱,也就是定下了。苏幼宁也不敢再多问什么时候过来拿这些话,整个人安静如鸡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