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上还早得很,苏幼宁叫上人一起在村口做着针线活。
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王翠送的布料令人是一点都还没用。
苏幼宁将布拆开,重新卷了一个小卷,然后裁下,抱着布去了外头。徐淑娘和段氏分别拿着剪刀和针线。
村口不少娘们都在忙活,见苏家人一来比往日热情十分!
一个个分别拿板凳拿蒲扇的。
“段婶子,坐这儿吧。”
“宁宁来了,这是要做衣裳啊?”
“废话,你没看宁宁这是要做袖口和领子吗,又不是没在村里卖过。宁宁啊,你这做成了,我头一个买!”
女人们欢声笑语,拉着苏幼宁话家常。
徐淑娘讪讪笑着,这态度变化也太大了!
一个时辰前,这些人还指不定在哪些地方说“苏鸿德一个傻子还娶三妻”“苏幼宁不守女德”“苏家腌臜地,人是被大官包着的。母女共侍一夫”之类的难听话。
“哈哈,是。”徐淑娘不搭话,静下心做针线。
假袖口和领子的布片先裁好。
苏幼宁手上快速动作,仿佛翻花一般。布片上立刻出现了大团的芍药。
前几回做的都是爷们的,苏幼宁知晓城里杨声在抢生意。这回倒不如做精致些,专卖给城里的姑娘们!
周围人都屏住气围过来看。
突然!
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周围,尘土飞扬。贾成庆驾着马车,着急地跑过了才折回来叫人。
“幼宁姐,快!城里出事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苏幼宁上来。鞭子“啪”一下重重打在马身上,马吃痛立刻听从他转身跑向城。
苏幼宁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就快速奔驰。
她险些落下车去,抓着车边向里头一滚进了车厢中。
“怎么了?”
苏幼宁从没看贾成庆这么急。他年纪虽小,可为人处事稳重,处理事也有一遭。
贾成庆额头上分泌出一层密密的汗珠,头发尽被打湿。他是一得到信立刻驾着车过来的。
“幼宁姐,东家处置的那个内奸是……是东平府知府的儿子!”
“啊!”
苏幼宁瞪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是五品知府之子,一个却是奴仆。
贾成庆苦笑,这谁能够想到那个内奸居然是东平府知府流落民间的庶长子?
“东家和我细细说了,东平府知府是五品官,比咱们县令大人高不少。他家儿子尽是早早夭折,仅有一个女儿。不知怎么就调查到昔年被卖了的那个姬妾是有孕在身,带着孩子的。姬妾被卖进另一户小官家,生下孩子,最终滴血验亲不上,被冤枉偷情再次卖了出来,这孩子也成了奴籍。”
其中曲折常人难以想象。
“对了,东家还说了一句。”贾成庆顿了一下,这么多话里就这一句他最想不明白。
“东家说,扬州通判比不上东平府知府。”
苏幼宁一下浑身冰凉,手紧紧握在垫子上,指甲嵌入掌心。
这事……是冲着顾家来的。
她坐在马车内,脸色苍白,“完了……”
贾成庆想不明白,是因为他不知道顾时通父亲就是扬州通判。扬州通判本为七品,因扬州特殊,圣上特地下令将七品升至五品。
哪怕同东平府知府同为五品,可其中也有差别。
苏幼宁和顾时通杀了东平府知府的独子,这事儿……大了!
“快!再快一点!”
苏幼宁从未想到开一个店竟然会到影响身家性命的地步。她嘴唇发白,浑身不住冒冷汗。
贾成庆已将马车奔驰至最快。
“幼宁姐,听说知府大人今日就要到阳城。这事该如何是好啊?”
今日……
苏幼宁心更凉了一分,她不住苦笑。如何是好?她也想问问别人如何是好!
一路飞奔入城,停在顾氏米糕前。苏幼宁提起裙子从上头一跃而下。
“嘭嘭嘭!”
苏幼宁大力拍着前门,“开门,顾时通,是我!”
店铺左右的人都站出来看,说来奇怪,从正午过后,顾家的店就关门了。
“你看,顾家肯定出事了。这姑娘这么急匆匆的。”
周围人七嘴八舌。
苏幼宁听着拍门声,“不对。”
里头不止上了门栓,这是还用桌椅抵着的。
她匆匆转身,拉着焦头烂额的贾成庆低声道:“走后门。”
两个人绕过去,后门果然留了条缝。
见着人来,伙计赶紧开门:“姑娘,快!”
二人进入,只听见“彭”一声,苏幼宁心都失跳了一下。
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端庄里又带着几分威势。
是顾夫人!
苏幼宁不知为何心平静了些许,她快步过去。婢女解释道:“姑娘,夫人把所有人都全部带过来审问了。东家说让我们把前后门抵死,不管谁来都装作没人。您快想想办法吧。”
办法?
这个时候,她哪儿有什么办法。
苏幼宁说不出话来,才抬步上了台阶便听见二楼顾夫人训斥道:“哼,真是奇了怪了。你卖过来的人竟不打听仔细了,这种偷情生下来的杂种你也敢卖过来,不怕污了我顾家的门楣!”
“把人全部打死!等东平府知府来问,死无对证,届时你也不必再怕影响了你父亲的仕途。”
全部……打死!
苏幼宁脚下一软,摔在台阶上。
咚得一声,上头嬷嬷立刻冷哼一声,“夫人,看来人到了。”
几个老妈妈下来驾着苏幼宁上去。这事儿发生得太急,以至于现在她才稍微缓了过来。
几个老妈妈一下松手,苏幼宁被摔在地上。
“顾夫人,这事儿和他们无关。就算你把卖伙计的牙婆和所有的伙计全部杀了也无济于事,不过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罢了。”苏幼宁冷静下来。
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出个法子。
听刚才顾夫人的话头,这事不处理好,对顾时通父亲的仕途影响极大。
“无关,是啊,和你一介农女自然是无关。”
顾夫人尖锐的指甲掐在苏幼宁的脸上,“你先是怂恿我儿从商,不走科考正道。又迫他杀死知府之子,给我家引来泼天大祸!我看……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你!”
指甲刺破苏幼宁的脸,顾时通跪在地上,“娘!这事是儿子没有处理好。”
“把她交给知府大人也好,夫人。咱们公子是全然不知这事的。”嬷嬷附和着。